霍展白在一旁听着,只觉得心里一跳。
——只不过一夜不见,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!
眼前依稀有绿意,听到遥远的驼铃声——那、那是乌里雅苏台吗?。
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。
““三年啊……”霍展白喃喃自语,“看来这几年,不休战也不行呢。”!”
这支箭……难道是飞翩?妙风失惊,八骏,居然全到了?。
“霍公子……”霜红忽地递来一物,却是一方手巾,“你的东西。”!
刺破血红剑影的,是墨色的闪电。
那是经过了怎样的冰火交煎,才将一个人心里刚萌发出来的种种感情全部冰封殆尽?
“咦,这是你主人寄给谷主的吗?”霜红揉着眼睛,总算是看清楚了,嘀咕着,“可她出谷去了呢,要很久才回来啊。”。
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。
“那一段路,仿佛是个梦——漫天漫地的白,时空都仿佛在一瞬间凝结。他抱着垂死的人在雪原上狂奔,散乱的视线,枯竭的身体,风中渐渐僵硬冰冷的双手,大雪模糊了过去和未来……只有半空中传来白鸟凄厉的叫声,指引他前进的方向。!
他笑了起来,张了张口,仿佛想回答她。但是血从他咽喉里不断地涌出,将他的声音淹没。妙风凝望着失散多年的亲姐姐,始终未能说出话来,眼神渐渐涣散。。
旋“那个人,其实很好看。”小晶遥遥望着冰上的影子,有些茫然。。
“当天下午,两位剑客便并骑离开了临安,去往鼎剑阁和其余五剑会合。!
“明介!”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,“明介!”!
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,然而,谁都回不去了。
“他平静地对上了教王的视线,深深俯身:“只恨不能为教王亲手斩其头颅。”!
他来不及多想,瞬间提剑插入雪地,迅速划了一个圆。。
“她为什么不等他?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?。
“你背叛鼎剑阁也罢了,可是你连秋水母子都不顾了吗?”霍展白握紧了剑,身子微微发抖,试图说服这个叛逃者,“她八年来受了多少苦——你连问都不问!”。
唉……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、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,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——咬了一口软糕,又喝了一口药酒,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。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,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——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,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。!
黑暗的最深处,黑衣的男子默默静坐,闭目不语。。
““妙风已去往药师谷。”。
“不好意思。”他尴尬地一笑,收剑入鞘,“我太紧张了。”。
“那一瞬间,仿佛有利剑直刺入心底,葬礼时一直干涸的眼里陡然泪水长滑而下,她在那样的乐曲里失声痛哭。那不是《葛生》吗?那首描述远古时女子埋葬所爱之人时的诗歌。!
“是的,我还活着。”黑夜里那双眼睛微笑起来了,即使没有用上瞳术也令人目眩,那个叛乱者在黑暗里俯下身,捏住了回鹘公主的下颌,“你很意外?”。
“对了,绿儿,跟你说过的事,别忘了!”在跳上马车前,薛紫夜回头吩咐,唇角掠过一丝笑意。侍女们还没来得及答应,妙风已然掠上了马车,低喝一声,长鞭一击,催动了马车向前疾驰。。
““好了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笑意,从药囊里取出一种药,轻轻抹在瞳的眼睛里,“毒已然拔去,用蛇胆明目散涂一下,不出三天,也就该完全复明了。”。
“呵……”薛紫夜抬头看了一眼教王的脸色,点头,“病发后,应该采取过多种治疗措施——可惜均不得法,反而越来越糟。”……
妙风深深鞠了一躬:“是本教教王大人。”
——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、也不会再有的温暖。
妙风眉梢不易觉察地一挑,似乎在揣测这个女子忽然发问的原因,然而嘴角却依然只带着笑意:“这个……在下并不清楚。因为自从我认识瞳开始,他便已经失去了昔日的记忆。”。
霍展白和其余鼎剑阁同僚都是微微一惊。。
“好了?好了?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。。
“妙风未曾料到薛紫夜远隔石阵,光凭目测发色便已断出自己病症所在,略微怔了一怔,面上却犹自带着微笑:“谷主果然医称国手——还请将好意,略移一二往教王。在下感激不尽。”。
雪怀……十四岁那年我们在冰河上望着北极星,许下一个愿望,要一起穿越雪原,去极北之地看那梦幻一样的光芒。!
“霍展白在冰川上一个点足,落到了天门中间的玉阶上。……”
““我自然知道,”雅弥摇了摇头,“我原本就来自那里。”。
他甚至从未问过她这些事——就像她也从未问过他为什么要锲而不舍地求医。。
“呵,不用。”她轻笑,“他的救命恩人不是我。是你,还有……他的母亲。”!
她侧过身,望着庭外那一株起死回生的古木兰树,一字一顿道: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