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叠声地厉声反问,却似乎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回答,而只是在说服自己。
薛紫夜望着西方的天空,沉默了片刻,忽然将脸埋入掌中。
十二年前那一夜的血色,已然将他彻底淹没。。
“‘在有生之年,令中原西域不再开战。’”雅弥认真地看着他,将那个约定一字一字重复。。
“侍女们无计可施,只好尽心尽力准备她的行装。!”
她微微动了动唇角,扯出一个微笑,然而青碧色的血却也同时从她唇边沁出。。
踌躇了一番,他终于下了决心:也罢,既然那个死女人如此慎重叮嘱,定然有原因,如若不去送这封信,说不定会出什么大岔子。!
“住手!”薛紫夜脱口大呼,撩开帘子,“快住手!”
于是,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,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。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,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,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:《标幽》《玉龙》《肘后方》《外台秘要》《金兰循经》《千金翼方》《千金方》《存真图》《灵柩》《素问难经》……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
所有的剑,都在刺破他衣衫时顿住。。
霍展白站在荒草蔓生的破旧院落里,有些诧异。。
“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,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,并不为看病,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,独饮几杯,然后离去。陪伴他来去的,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,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。!
“咯咯……别发火嘛。偶尔,我也会发善心。”牢门外传来轻声娇笑,妙水一声呼啸,召出那一只不停咆哮龇牙的獒犬,留下一句,“瞳,沥血剑,我已经从藏兵阁里拿到了。你们好好话别吧,时间可不多了啊。”。
旋他出嫁已然有十数载,韶华渐老。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也已到了而立之年,成了中原武林的霸主,无数江湖儿女憧憬仰慕的对象。。
““你……是骗我的吧?”妙水脸上涌出凌厉狠毒的表情,似乎一瞬间重新压抑住了内心的波动,冷笑着,“你根本不是雅弥!雅弥在五岁时候就死了!他、他连刀都不敢握,又怎么会变成教王的心腹杀手?!”!
妙水沉吟了片刻,果然不再管她了,断然转过身去扶起了昏迷的弟弟。深深吸了一口气,足下加力,朝着断桥的另一侧加速掠去,在快到尽端时足尖一点,借力跃起------借着疾奔之势,她如虹一样掠出,终于稳稳落到了桥的对面。!
是的,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,即便是杀人者,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
“她颓然坐倒在阁中,望着自己苍白纤细的双手,出神。!
“唉……”望着昏睡过去的伤者,她第一次吐出了清晰的叹息,俯身为他盖上毯子,喃喃,“八年了,那样地拼命……可是,值得吗?”。
““她……她……”霍展白僵在那里,喃喃开口,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。。
那一瞬间,多年前的恐惧再度袭来,她脱口惊叫起来,闭上了眼睛。。
千里之外,一羽雪白的鸟正飞过京师上空,在紫禁城的风雪里奋力拍打着双翅,一路向北。!
血迹一寸寸地延伸,终于拖到了妙风身侧。。
““青染对我说,她的癫狂症只是一时受刺激,如今应该早已痊愈。”卫风行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,和他并肩疾驰,低声道,“她一直装作痴呆,大约只是想留住你——你不要怪她。”。
听到这个名字,妙风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,缓缓侧过头去。。
“你总是来晚……我们错过了一生啊……在半癫狂的状态下,她那样绝望而哀怨地看着他,说出从未说出口的话。那样的话,瞬间瓦解了他所有的理智。!
“不是那个刀伤。”薛紫夜在一堆的药丸药材里拨拉着,终于找到了一个长颈的羊脂玉瓶子,“是治冰蚕寒毒的——”她拔开瓶塞,倒了一颗红色的珠子在掌心,托到妙风面前,“这枚‘炽天’乃是我三年前所炼,解冰蚕之毒最是管用。”。
“展白!”在一行人策马离去时,秋水音推开了两位老嬷嬷踉跄地冲到了门口,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,“展白,别走!”。
“黑暗里,那些修罗场的杀手们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,带着说不出的压迫力。。
在那一瞬间,妙风霍然转身!……
“风,”教王蹙了蹙眉,“太失礼了,还不赶快解开薛谷主的穴?”
瞳捂着头大叫出来,全身颤抖地跪倒在雪地上,再也控制不住地呼号。
劲装的白衣人落在她身侧,戴着面具,发出冷冷的笑——听声音,居然是个女子。。
妙风没有回答,只是自顾自地吹着。。
“霍展白有些受宠若惊:“那……为什么又肯救我?”。
“薛紫夜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在奔驰的马背上。。
从洞口看出去,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泪水滑落。!
“是谁,能令枯木再逢春?……”
“大雪还在无穷无尽地落下,鹅毛一样飘飞,落满了他们两个人全身。风雪里疾驰的马队,仿佛一道闪电撕裂开了漫天的白色。。
多么可笑。他本来就过了该拥有梦想的年纪,却竟还生出了这种再度把握住幸福的奢望——是以黄粱一梦,空留遗恨也是自然的吧?。
然而……他的确不想杀他。!
他默然颔首,眼神变了变:从未露面过——那么大概就是和妙水传来的消息一样,是因为修习失败导致了走火入魔!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