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睡了,”她提了一盏琉璃灯,往湖面走去,“做了噩梦,睡不着。”
门关上了,薛紫夜却还是望着那个背影的方向,一时间有些茫然——这个老侍女侍奉过三代谷主,知道很多的往事和秘密,故有此一劝。可是,她又怎么知道一个医者在眼睁睁看着病人走向死亡时,那种无力和挫败感呢?
“要回信吗?”霜红怔了一怔。。
当薛紫夜步出谷口,看到那八匹马拉的奢华马车和满满一车的物品后,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:大衣,披肩,手炉,木炭,火石,食物,药囊……应有尽有,琳琅满目。。
““相信不相信,对他而言,已经不重要了,”他抓住她的肩,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,“紫夜,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江湖——瞳即便是相信,又能如何呢?对他这样的杀手来说,这些昔日记忆只会是负累。他宁可不相信……如果信了,离死期也就不远了。”!”
他是多么想看清楚如今她的模样,可偏偏他的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了。。
妙风?那一场屠杀……妙风也有份吗?!
廖青染将孩子交给身后的使女,拆开了那封信,喃喃:“不会是那个傻丫头八年后还不死心,非要我帮她复活冰下那个人吧?我一早就跟她说了那不可能——啊?这……”
那一瞬间,多年前的恐惧再度袭来,她脱口惊叫起来,闭上了眼睛。
每一个月,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,白衣长剑,隔着屏风长身而坐,倾身向前,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,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。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,同样客气地回答着,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。。
而且,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。无论多凶狠的病人,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。。
“他虽然看不见,却能感觉到薛紫夜一直在黑暗中凝望着自己,叫着那个埋葬了十二年的名字。!
雅弥点了点头,微笑道:“这世上的事,谁能想得到呢?”。
旋绿洲乌里雅苏台里柳色青青,风也是那样的和煦,完全没有雪原的酷烈。。
“有蓝色的长发垂落在她脸上。!
“快到了吧?”摸着怀里的圣火令,她对妙风说着,“传说昆仑是西方尽头的神山,西王母居住的所在——就如同是极渊是极北之地一样。雪怀说,那里的天空分七种色彩,无数的光在冰上变幻浮动……”薛紫夜拥着猞猁裘,望着天空,喃喃,“美得就像做梦一样。”!
教王冷笑:“来人,给我把这个叛徒先押回去!”
““可怜。不想死吗?”教王看着倒地的瞳,拈须微笑,“求我开恩吧。”!
遥远的漠河雪谷。。
“他们都安全了。。
妙水沉吟了片刻,果然不再管她了,断然转过身去扶起了昏迷的弟弟。深深吸了一口气,足下加力,朝着断桥的另一侧加速掠去,在快到尽端时足尖一点,借力跃起------借着疾奔之势,她如虹一样掠出,终于稳稳落到了桥的对面。。
习惯了不睡觉吗?还是习惯了在别人窗下一站一个通宵?或者是,随时随地准备为保护某个人交出性命?薛紫夜看了他片刻,忽然心里有些难受,叹了口气,披衣走了出去。!
“如果我拒绝呢?”药师谷眼里有了怒意。。
“他终于无法忍受,一拳击在身侧的冰冷石地上,全身微微发抖。。
薛紫夜站在牢狱门口望着妙水片刻,忽然摊开了手:“给我钥匙。”。
“她侧头望向霍展白:“你是从药师谷来的吗?紫夜她如今身体可好?”!
冰冷的雪渐渐湮没了他的脸,眼前白茫茫一片,白色里依稀有人在欢笑或歌唱。。
这不是薛紫夜拿去炼药的东西吗?怎么全部好端端的还在?。
“她笑着松开染满血的手,声音妖媚:“知道吗?来杀你的,是我。”。
妙空的身影,也在门口一掠而过。……
霍展白犹自迟疑,秋水音的病刚稳定下来,怎么放心将她一个人扔下?
在一个破败的驿站旁,薛紫夜示意妙风停下了车。
我已经竭尽了全力……霍展白,你可别怪我才好。。
那一支遗落在血池里的筚篥,一直隐秘地藏在他的怀里,从未示人,却也从未遗落。。
““……”妙风想去看怀里的女子,然而不知为何只觉得胆怯,竟是不敢低头。。
““都什么时候了!”薛紫夜微怒,不客气地叱喝。。
不错,在西域能做到这个地步的,恐怕除了最近刚叛乱的瞳,也就只有五明子之中修为最高的妙风使了!那个人,号称教王的“护身符”,长年不下雪山,更少在中原露面,是以谁都不知道他的深浅。!
“最好的医生?内心的狂喜席卷而来,那么,她终是有救了?!……”
“他默然点头,缓缓开口:“以后,我不会再来这里了。”。
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站起,扯过外袍覆上,径自走出门外。。
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,她却依然不肯释放自己内心的压力,只是莫名其妙地哭笑。最后抬起头看着他,认真地、反复地说着“对不起”。!
千里之外,一羽雪白的鸟正飞过京师上空,在紫禁城的风雪里奋力拍打着双翅,一路向北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