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紫夜跟着妙风穿行在玉楼金阙里,心急如焚。那些玉树琼花、朱阁绣户急速地在往后掠去。她踏上连接冰川两端的白玉长桥,望着桥下萦绕的云雾和凝固了奔流的冰川,陡然有一种宛如梦幻的感觉。
“一个男丁人头换一百两银子,妇孺老幼每人五十两,你忘记了吗?”
她叹了口气,想不出霍展白知道自己骗了他八年时,会是怎样的表情。。
“你认识瞳吗?”她听到自己不由自主地问出来,声音有些发抖。。
“霍展白在帘外站住,心下却有些忐忑,想着瞳是怎样的一个危险人物,实在不放心让薛紫夜和他独处,不由侧耳凝神细听。!”
是的,那是谎言。她的死,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。。
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抱着一具尸体在雪原里狂奔的模样——!
即从巴峡穿巫峡,便下襄阳向洛阳!
八剑都是生死兄弟,被招至鼎剑阁后一起联手做了不少大事,为维持中原武林秩序、对抗西方魔教的入侵立下了汗马功劳。但自从徐重华被诛后,八大名剑便只剩了七人,气势也从此寥落下去。
“谷主,他快死了!”绿儿惊叫了一声,望着他后背那个对穿的洞。。
否则,迟早会因此送命。。
“妙风微微笑了笑,摇头:“修罗场里,没有朋友。”!
“没事了,”他笑着,低下头,“我不是没有死吗?不要难过。”。
旋然而身侧的薛紫夜却脸色瞬地苍白。。
““是从林里过来的吗……”小姐却望着远处喃喃,目光落在林间。!
不好!他在内心叫了一声,却无法移开视线,只能保持着屈身的姿势跪在雪中。!
声音在拉开门后戛然而止。
“他这一走,又有谁来担保这一边平安无事?!
随着他的举手,地上的霍展白也机械地举起了同一只手,仿佛被引线拉动的木偶。。
“她……一早就全布置好了?她想做什么?。
一瞬间,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,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。。
薛紫夜用尽全力戳着土,咳嗽着。开始时那些冻土坚硬如铁,然而一刀一刀地挖下去,匕首下的土地开始松软,越到后来便越是轻松。一个时辰后,一个八尺长三尺宽的土坑已然挖好。!
村庄旁,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,如同一座座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。只有荒原里的雪还是无穷无尽地落下,冷漠而无声,似乎要将所有都埋葬。。
“那个寂静的夜晚,他和那个紫衣女子猜拳赌酒,在梅树下酣睡。在夜空下醒来的瞬间,他陡然有了和昔年种种往事告别的勇气,因为自己的生命已然注入了新的活力。。
“哎呀!”周围的旅客发出了一声惊呼,齐齐退开了一步。。
“那一日,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,她终于无法忍受,忽然站起,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,直面他,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,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:“到底是为什么?为什么!”!
奔得太急,枯竭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,在三步后颓然向前倒下。。
――昨夜那番对话,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。
“在这样生死一发的关键时刻,他却不自禁地走了神。。
妙风怔了许久,眼神从狂怒转为恍惚,最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,终于将怀里的人放到了地上,用颤抖的手解开围在她身上的狐裘。狐裘解下,那个女子的脸终于露了出来,苍白而安详,仿佛只是睡去了。……
不等他辨明这一番话里的真真假假,她已走到榻前,拈起了金针,低下头来对着他笑了一笑:“我替你解开血封。”
“……”霍展白踉跄倒退,颓然坐倒,全身冰冷。
他无法忘记在一剑废去对方右手时徐重华看着他的眼神。。
“太晚了吗?”霍展白喃喃道,双手渐渐颤抖,仿佛被席卷而来的往事迎面击倒。那些消失了多夜的幻象又回来了,那个美丽的少女提着裙裾在杏花林里奔跑,回头对他笑——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,却不知,那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请求。。
“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,她却依然不肯释放自己内心的压力,只是莫名其妙地哭笑。最后抬起头看着他,认真地、反复地说着“对不起”。。
“——然而,即使是她及时地遇到了他们两人,即使当时小夜还有一口气,她……真的会义无返顾地用这个一命换一命的方法,去挽救爱徒的性命吗?。
骏马已然累得倒在地上口吐白沫,他跳下马,反手一剑结束了它的痛苦。驻足山下,望着那层叠的宫殿,不做声地吸了一口气,将手握紧——那一颗暗红色的龙血珠,在他手心里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。!
“这个女人作为“药鼎”和教王双修合欢之术多年,如今仿佛由内而外都透出柔糜的甜香来。然而这种魅惑的气息里,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揣测的神秘,令人心惊。他们两个各自身居五明子之列,但平日却没有什么交情,奇怪的是,自己每一次看到她,总是有隐隐的不自在感觉,不知由何而起。……”
“他下意识地,侧头望了望里面。。
他凝望着墓碑,轻声低语: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。
一直到很久以后,他才知道:!
在两人身形相交的刹那,铜爵倒地,而妙风平持的剑锋上掠过一丝红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