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双眼睛只是微微一转，便睁开了，正好和他四目相对。那样的清浅纯澈却又深不见底，只是一眼，却让他有刀枪过体的寒意，全身悚然。

    八骏果然截住了妙风，那么，那个女医者……如今又如何了？

    她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儿子，还有深爱的丈夫。她想看着孩子长大，想和夫君白头偕老。她是绝不想就这样死去的——所以，她应该感谢上苍让她在小夜死后才遇到他们两人，并没有逼着她去做这样残酷的决定。。

    “你总是来晚。”那个声音冷冷地说着，冷静中蕴涵着深深的疯狂，“哈……你是来看沫儿怎么死的吗？还是——来看我怎么死的？”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只是扶住了他的肩膀，紧紧固定着他的头，探身过来用舌尖舔舐着被毒瞎的双眼。！”

    他以剑拄地，向着西方勉强行走——那个女医者，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？。

    “小……小夜姐姐，不要管我，”有些艰难地，他叫出了这个遗忘了十二年的名字，“你赶快设法下山……这里实在太危险了。我罪有应得，不值得你多费力。”！

    这短短一天之间天翻地覆，瞳和妙空之间，又达成了什么样的秘密协议？！

    “那么，我想知道，明介你会不会——”她平静地吐出最后几个字，“真的杀我？”

    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：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？”。

    剑势到了中途陡然一弱，停在了半空。。

    “他想站起来去迎接她，却被死死锁住，咽喉里的金索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！

    她伏在冰上，对着那个微笑的少年喃喃自语。。

    旋“我会跟上。”妙风补了一句。。

    “一切灰飞烟灭。！

    片刻前还陷在昏迷挣扎里的瞳，睁眼的时候眸中竟然雪亮，默默凝视着薛紫夜离去时的方向，在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光：猜疑、警惕、杀意以及……茫然。！

    “瞳！你没死？！”她惊骇地大叫出来，看着这个多日之前便已经被教王关入了雪狱的人——叛乱失败后，又中了七星海棠之毒，他怎么可能还这样平安无事地活着！而监禁这样顶级叛乱者的雪狱，为什么会是洞开的？

    ““原来……”他讷讷转过头来，看着廖青染，口吃道，“你、你就是我五嫂？”！

    妙风面上虽然依旧有微笑，但眼里也露出了忧虑之色。。

    “荆棘覆盖着藤葛，蔹草长满了山。我所爱的人埋葬在此处。。

    妙风微微一怔，笑：“不必。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。”。

    薛紫夜醒来的时候，已然是第二天黎明。！

    虽然已经是酒酣耳热，但是一念及此，他的脸色还是渐渐苍白——他永远无法忘记西昆仑上那一场决斗。那是他一生里做出的最艰难的取舍。。

    ““……”妙水沉默着，转身。。

    看来，无论如何，这一次的刺杀计划又要暂时搁置了。。

    “风雪越来越大，几乎已齐到了马膝，马车陷在大雪里，到得天黑时分，八匹马都疲惫不堪。心知再强行催促，骏马多半便要力尽倒地。妙风不得已在一片背风的戈壁前勒住了马，暂时休息片刻。！

    “瞳呢？”她冲口问，无法掩饰自己对那个叛乱者的关切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没有将冻僵了的她放下，而直接往夏之园走去。她推了几次却无法挣脱，便只好安静下来。一路上只有雪花簌簌落到伞上的声音，她在黎明前的夜色里转过头，忽然发现他。

    “瞳终于站起，默然从残碑前转身，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。

    冰下的人静静地躺着，面容一如当年。……

    反正那个瞳也已经中了七星海棠之毒，活不过一个月，暂时对她做一点让步又算什么？最多等杀了教王，再回过头来对付他们两个。

    他无论如何想不出，以瞳这样的性格，有什么可以让他忽然变卦！

    那么，这几日来，面对着如此大好时机，宫里其余那几方势力岂不是蠢蠢欲动？。

    “放心。我要保证教王的安全，但是，也一定会保证你的平安。”。

    “不过，也无所谓了……那个瞳，如今只怕早已经在雪里死了吧？。

    ““敢对教王不敬！”妙风在千钧一发时截断了瞳的话，一掠而出，手迅疾地斩落——绝不能让瞳在此刻把真相说出来！否则，薛紫夜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复仇，不但自己会被逼得动手，而教王也从此无救。。

    “风，”教王看着那个无声无息进来的人，脸上浮出了微笑，伸出手来，“我的孩子，你回来了？快过来。”！

    ““属下斗胆，请教王放她一条生路！”他俯身，额头叩上了坚硬的玉阶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然而他却站着没动：“属下斗胆，请薛谷主拿出所有药材器具，过目点数。”。

    “刷！”声音未落，墨魂如同一道游龙飞出，深深刺入了横梁上方。。

    ——难道，是再也回不去了吗？！

    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