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花如同精灵一样扑落到肩头,顽皮而轻巧,冰冷地吻着他的额头。妙风低头走着,压制着体内不停翻涌的血气,唇角忽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——是的,也该结束了。等明日送她去见了教王,治好了教王的病,就该早早地送她下山离去,免得多生枝节。
“雪儿,怎么了?”那个旅客略微吃惊,低声问,“你飞哪儿去啦?”
不赶紧去药师谷,只怕就会支持不住了。。
“脸上尚有笑容。”。
“——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,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。!”
薛紫夜强自压住了口边的惊呼,看着露出来的后背。。
后堂里叮的一声,仿佛有什么瓷器掉在地上打碎了。!
不是怎样的呢?都已经八年了,其中就算是有什么曲折,也该说清楚了吧?那么聪明的人,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样呢?她摇了摇头,忽然看到有泪水从对方紧闭的眼角沁出,她不由微微一惊:这,是那个一贯散漫的人,清醒时绝不会有的表情。
“……那就好。”
她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儿子,还有深爱的丈夫。她想看着孩子长大,想和夫君白头偕老。她是绝不想就这样死去的——所以,她应该感谢上苍让她在小夜死后才遇到他们两人,并没有逼着她去做这样残酷的决定。。
“嘎!”雪鹞不安地叫了一声,似是肯定了他的猜测,一双黑豆似的眼睛骨碌碌转。。
“他望着怀中睡去的女子,心里却忽然也涌起了暖意。!
“那么……你来陪我喝吧!”霍展白微笑着举杯,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——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。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,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,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。。
旋那个叫雅弥的人很快了江湖里新的传奇,让所有人揣测不已。。
““这个嘛……”薛紫夜捏着酒杯仰起头,望了灰白色的天空一眼,忽地笑弯了腰,伸过手刮了刮他的脸,“因为你这张脸还算赏心悦目呀!谷里都是女人,多无聊啊!”!
——这个女人,怎么会知道十二年前那一场血案!!
他在那一刹已经追上了,扳住了那个少年的肩膀,微笑道:“瞳,所有人都抛弃了你。只有教王需要你。来吧……来和我们在一起。”
“薛紫夜惊住:那样骄傲的人,终于在眼前崩溃。!
“‘在有生之年,令中原西域不再开战。’”雅弥认真地看着他,将那个约定一字一字重复。。
“飘着雪的村庄,漆黑的房子,那个叫雪怀的少年和叫小夜的女孩……到底……自己是不是因为中了对方的道儿,才产生了这些幻觉?。
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,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。而他,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,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,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。。
轰然一声,巨大的力量从掌心涌出,狠狠击碎了大殿的地板。!
然而不等他的手移向腰畔剑柄,薛紫夜已然松开了教王的腕脉。。
“霍展白犹自目瞪口呆站在那里,望着房内。卫风行剥换婴儿尿布的手法娴熟已极,简直可与当年他的一手“玉树剑法”媲美。。
“雅弥。”薛紫夜不知所以,茫然道,“他的本名——你不知道吗?”。
““风!”老人不敢相信地望着在最后一刻违抗了他的下属,“连你……连你……”!
两人就这样僵持,一个在门外,一个在门里,仿佛都有各自的坚持。。
——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,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。。
“然而一睁眼,就看到了妙风。。
夏之园里,绿荫依旧葱茏,夜光蝶飞舞如流星。……
没留意到他迅速温暖起来的表情,南宫老阁主只是低头揭开茶盏,啜了一口,道:“听人说薛谷主近日去世了,如今当家的又是前任的廖谷主了——也不知道那么些年她都在哪里藏着,徒儿一死,忽然间又回来了,据说还带回一个新收的徒……”
雅弥沉默许久,才微笑着摇了摇头。
然后,那一杯酒被浇在了地面上,随即渗入了泥土泯灭无痕。醉眼朦胧地瞳看着那人且歌且笑,模糊地明白了对方是在赴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约――。
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杨柳林里,她才明白过来方才是什么让她觉得不自然——那张永远微笑着的脸上,不知何时,居然泯灭了笑容!。
““你说了,我就宽恕。”教王握紧了金杖,盯着白衣的年轻人。。
“难道,如村里老人们所说,这真的是摩迦一族血脉里传承着的魔力?。
她用尽全力伸出手去,指尖才堪堪触碰到他腰间的金针,却根本无力阻拦那夺命的一剑,眼看那一剑就要将他的头颅整个砍下——!
“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,忽然间低低叹息——你,可曾恨我?如果不是我,她不会冒险出谷: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,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…………”
“金色的马车戛然而止,披着黑色斗篷的中年男人从马车上走下来,一路踏过尸体和鲜血,气度沉静如渊停岳峙,所到之处竟然连凶狠的野狼也纷纷退避。。
那个毫无感情的微笑假面人,为什么也要保薛紫夜?。
那一日,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,她终于无法忍受,忽然站起,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,直面他,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,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:“到底是为什么?为什么!”!
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,然而,谁都回不去了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