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怔住,心里乍喜乍悲。
雪还在一片一片落下,无休无止,巨大的冷杉树如同一座座冰冷的墓碑指向苍穹。他和那个银衣杀手在林中沉默地对峙着,保持着最后一击时诡异的姿势,手中的剑都停留在对方的身体里。
一直埋头赶路的廖青染怔了一下,侧头看着这个年轻人。。
她惊呼一声,提起手中的沥血剑,急速上掠,试图挡住那万钧一击。然而这一刹,她才惊骇地发现教王的真正实力。只是一接触,巨大的力量涌来,“叮”的一声,那把剑居然被震得脱手飞出!她只觉得半边身子被震得发麻,想要点足后退,呼啸的劲风却把她逼在了原地。。
“他没有把话说完,因为看到紫衣女子已经抬起了手,直指门外,眼神冷酷。!”
妙水握着沥血剑,双手渐渐发抖。。
“是的。”他忽地微微笑了,“雅弥的确早就死了。我是骗你的。”!
所有人都惊讶一贯只有女弟子的药王谷竟收了一个男子,然而,廖谷主只是凝望着那些停栖在新弟子肩上的夜光蝶,淡淡地回答了一句:“雅弥有赤子之心。”
“你……”薛紫夜怒斥,几度想站起来,又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“瞳?”霍展白惊讶地望着这个忽然现身药王谷地新任教王,手不离剑。。
雅弥点了点头,微笑道:“这世上的事,谁能想得到呢?”。
““这种毒沾肤即死,传递极为迅速——但正因为如此,只要用银针把全身的毒逼到一处,再让懂得医理的人以身做引把毒吸出,便可以治好。甚至不需要任何药材。”她轻轻说着,声音里有一种征服绝症的快意,“临夏祖师死前留下的绝笔里说,以前有一位姓程的女医者,也曾用这个法子解了七星海棠之毒——”!
“雪儿,怎么了?”那个旅客略微吃惊,低声问,“你飞哪儿去啦?”。
旋“若不能击杀妙风,”他在黑暗里闭上了眼睛,冷冷吩咐,“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。”。
“妙风脸色一变,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,只是低呼:“薛谷主?”!
他隔着厚厚的冰,凝视着儿时最好的伙伴,眼睛里转成了悲哀的青色。!
“雪儿,怎么了?”那个旅客略微吃惊,低声问,“你飞哪儿去啦?”
“十二年前,十四岁的自己就这样和魔鬼缔结了约定,出卖了自己的人生!他终于无法承受,在黑暗里低下了头,双手微微发抖。!
室内药香馥郁,温暖和煦,薛紫夜的脸色却沉了下去。。
“她用尽全力伸出手去,指尖才堪堪触碰到他腰间的金针,却根本无力阻拦那夺命的一剑,眼看那一剑就要将他的头颅整个砍下——。
连着六七剑没有碰到对方的衣角,绿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才好,提剑喘息:这个人……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受过重伤?怎么一醒来动作就那么敏捷?。
“她……葬在何处?”终于,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。!
她踉跄地朝着居所奔跑,听到背后有追上来的脚步声。。
“没有人知道,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,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,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,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。
她的声音尖厉而刻毒,然而妙风还是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那个坐在染血玉座上的美丽女子,眼里带着无法解释的神情,看得她浑身不自在。。
“他们转瞬又上升了几十丈,忽然间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!!
“难得你又活着回来,晚上好好聚一聚吧!”他捶了霍展白一拳,“我们几个人都快一年没碰面了。”。
那个男子笑了,眼睛在黑暗里如狼一样的雪亮。。
“剑锋刺进他后心肌肉,与此同时,他的手也快击到了飞翩胸口。双方都没有丝毫的停顿——两个修罗场出来的杀手眼里,全部充满了舍身之时的冷酷决断!。
血迹一寸寸地延伸,终于拖到了妙风身侧。……
“可是,”绿儿担忧地望了她一眼,“谷主的身体禁不起……”
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
雪瞬间纷飞,掩住了那人的身形。。
“九连环啊……满堂红!我又赢了!你快回答嘛。”。
“那样的刺痛,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。。
“他心里一跳,视线跳过了那道墙——那棵古树下不远处,赫然有一座玲珑整洁的小楼,楼里正在升起冉冉炊烟。。
就如你无法知道你将遇到什么样的人,遇到什么样的事,你也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在何时转折。有时候,一个不经意的眼神,一次擦肩而过的邂逅,便能改写一个人的一生。!
“那是他在扬州托雪鹞传给她的书信。然而,她却是永远无法来赶赴这个约会了。……”
“她看着信,忽然顿住了,闪电般地抬头看了一眼霍展白。。
他以剑拄地,向着西方勉强行走——那个女医者,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?。
希望有一个人能走入她的生活,能让她肆无忌惮地笑,无所顾忌地哭,希望穿过所有往事筑起的屏障直抵彼此的内心。希望,可以很普通女子一样蒙着喜帕出阁,在红烛下静静地幸福微笑;可以在柳丝初长的时候坐在绣楼上,等良人的归来;可以在每一个欲雪的夜晚,用红泥小炉新醅的酒,用正经或者不正经的谈笑将昔年所有冰冷的噩梦驱散。!
妙风默默看了她一眼,没有再说话,只是将双手按向地面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