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种悲恸只爆发了一瞬,便已然成为永久的沉默。霍展白怔怔地抬起头,有些惊讶地看着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亲近的女子,眼里露出了一种苦涩的笑意。
两人默然相对了片刻,忽地笑了起来。
风更急,雪更大。。
他盯着咫尺上方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,勃然大怒。。
“得救了吗?除了教王外,多年来从来不曾有任何人救过他,这一回,居然是被别人救了吗?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去,看到了自己身上裹着的猞猁裘,和旁边快要冻僵的紫衣女子。!”
“就算是好话,”薛紫夜面沉如水,冷冷道,“也会言多必失。”。
七剑沉默下来,齐齐望向站在璇玑位上的霍展白。!
“逝者已矣,”那个人无声无息地走来,隔挡了他的剑,“七公子,你总不能把薛谷主的故居给拆了吧。”
“什么?墨魂剑?!”他一下子清醒了,伸手摸去,果然佩剑已经不在身边。霍展白变了脸色,用力摇了摇头,艰难地追忆自己最后和那个人击掌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。
的确,在离开药师谷的时候,是应该杀掉那个女人的。可为什么自己在那个时候,竟然鬼使神差地放过了她?。
妙风终于微微笑了笑,扬了扬手里的短笛:“不,这不是笛子,是筚篥,我们西域人的乐器——以前姐姐教过我十几首楼兰的古曲,可惜都忘记得差不多了。”。
“他有点意外地沉默下去:一直以来,印象中这个女人都是强悍而活跃的,可以连夜不睡地看护病人,可以比一流剑客还敏捷地处理伤口,叱呵支配身边的一大群丫头,连鼎剑阁主、少林方丈到了她这里都得乖乖俯首听话。!
“听话。一觉睡醒,什么事都不会有了,”薛紫夜封住了他的昏睡穴,喃喃说着,将一粒解药喂入了他嘴里,“什么事都不会有了……”。
旋妙水迟疑片刻,手一扬,一串金色的钥匙落入薛紫夜掌心,“拿去。”。
““……”妙风顿了一顿,却只是沉默。!
“真厉害,”虽然见过几次了,她还是忍不住惊叹,“你养的什么鸟啊!”!
“雪怀……冷。”金色猞猁裘里,那个女子蜷缩得那样紧,全身微微发着抖,“好冷啊。”
““而我……而我非常抱歉——我没能保住薛谷主的性命。”!
——果然,是这个地方?!。
“妙风无言。。
“七公子,七公子!”老鸨急了,一路追着,“柳姑娘她今日……”。
“这是金杖的伤!”她蓦然认了出来,“是教王那个混账打了你?”!
她抬头看了妙风一眼,忽然笑了一笑,轻声:“好了。”。
““是吗?”薛紫夜终于回身走了过来,饶有兴趣,“那倒是难得。”。
瞳眼看着赤迅速离开,将视线收回。。
“顿了顿,女医者眼里忽然流露出绝望的神情:“我是想救你啊……你怎么总是这样?”!
“薛谷主,勿近神兽。”那个声音轻轻道,封住她穴道后将她放下。。
她……一早就全布置好了?她想做什么?。
““沫儿?沫儿!”他只觉五雷轰顶,俯身去探鼻息,已然冰冷。。
然而,如今居然有人破除了这样无想无念的空明状态!……
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,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,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。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,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,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,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。
他急速地翻着房间内的一切,一寸地方都不放过,然而根本一无所获。可恶……那个女人,究竟把龙血珠放到哪里去了?难道收在另外的秘密之所了吗?
她讷讷点头,忽然间有一种打破梦境的失落。。
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,只觉得头疼欲裂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,带着说不出的哀伤。他撑起了身子,窗外的梅树下,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,转头微笑:“霍七公子醒了?”。
“那一夜雪中的明月,落下的梅花,怀里沉睡的人,都仿佛近在眼前,然而,却仿佛镜像的另一面永远无法再次触及。。
“被从雪地抬起的时候,妙风已然痛得快晕了过去,然而唇角却露出一丝笑意:果然没有错——药师谷薛谷主,是什么也不怕的。她唯一的弱点,便是怕看到近在眼前的死亡。。
或许,霍展白说得对,我不该这样地强留着你,应让你早日解脱,重入轮回。!
“这,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。……”
“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,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,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。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,慢慢伸出手,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——那样的冰冷,那样的安静,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。。
“好吧,我答应你,去昆仑替你们教王看诊——”薛紫夜拂袖站起,望着这个一直微笑的青年男子,竖起了一根手指,“但是,我有一个条件。”。
薛紫夜望着西方的天空,沉默了片刻,忽然将脸埋入掌中。!
“辛苦了,”霍展白看着连夜赶路的女子,无不抱歉,“廖……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