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紫夜侧头看着他,忽然笑了一笑:“有意思。”
认识了那么久,他们几乎成了彼此最熟悉的人。这个孤独的女子有着诸多的秘密,却一直绝口不提。但是毕竟有一些事情,瞒不过他这个老江湖的眼睛:比如说,他曾不止一次地看见过她伏在那个冰封的湖面上喃喃说话,而湖底下,封着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。
他,是一名双面间谍?!。
“别和我提那个贱女人,”徐重华不屑地笑,憎恶,“她就是死了,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。”。
“薛紫夜微微一怔。!”
十五日,抵达西昆仑山麓。。
薛紫夜蓦地一惊,明白过来:明介费尽了心思夺来龙血珠,原来竟是用来对付教王的?!!
走到门口的人,忽地真的回过身来,迟疑着。
妙水握着沥血剑,双手渐渐发抖。
“风,在贵客面前动手,太冒昧了。”仿佛明白了什么,教王的眼睛一瞬间亮如妖鬼,训斥最信任的下属——敢在没有得到他命令的情况下忽然动手,势必是为了极重要的事吧?。
而这个人修习二十余年,竟然将内息和本身的气质这样丝丝入扣地融合在一起。。
“薛紫夜看了他一眼,终于忍下了怒意:“你们要检查我的药囊?”!
绿儿只看得咋舌不止,这些金条,又何止百万白银?。
旋她拉过缰绳,交到霍展白手里:“去吧。”。
“追电被斩断右臂,刺穿了胸口;铜爵死得干脆,咽喉只留一线血红;追风、白兔、蹑景、晨凫、胭脂死在方圆三丈之内,除了晨凫呈现中毒迹象外,其余几人均被一剑断喉。!
她忽然疯了一样地扑过来,拔开了散落在病人脸上的长发,仔细地辨认着。!
他走到窗边,推开窗子看下去,只见一队花鼓正走到了楼下,箱笼连绵,声势浩大。一个四十来岁的胡人骑着高头大马,在玲珑花界门口停了下来,褐发碧眼,络腮胡子上满脸的笑意,身后一队家童和小厮抬着彩礼,鞭炮炸得人几乎耳聋。
“妙水却一直只是在一旁看着,浑若无事。!
妙风大吃一惊:教王濒死的最后一击,一定是将她打成重伤了吧?。
“——怎么会没有听说过!。
接二连三地将坠落的佩剑投向横梁,妙空唇角带着冷笑。。
“蠢女人!”看一眼薛紫夜头上那个伤口,霍展白就忍不住骂一句。!
妙风脱下身上的大氅,裹住了冰下那个面目如生的少年。。
“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,执著而不顾一切;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——然而,所有的一切,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。奇怪的是,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,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。。
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。
“明介?妙风微微一惊,却听得那个女子在耳边喃喃:!
“想去看看他吗?那么,跟我来。”妙水笑着起身,抓起了桌上的沥血剑,“你看到他就会明白了。”。
“哦……”她笑了一笑,“看来,你们教王,这次病得不轻哪。”。
““不用了,”薛紫夜却微笑起来,推开她的手,“我中了七星海棠的毒。”。
“咦,这算是什么眼神哪?”她敷好了药,拍了拍他的脸,根本不理会他愤怒的眼神,对外面扬声吩咐,“绿儿!准备热水和绷带!对了,还有麻药!要开始堵窟窿了。”……
那样宁静坦然的目光,让他心里骤然一震——从来没有人在沥血剑下,还能保持这样的眼神!这样的眼睛……这样的眼睛……记忆里……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”
这样一刀格毙奔马的出手,应该是修罗场里八骏中的追电!。
“哼。”她忽地冷哼了一声,一脚将死去的教王踢到了地上,“滚吧。”。
““教王,”身侧有下属远远鞠躬,恭声提醒,“听说最近将有一场百年难遇到的雪暴降临在漠河,还请教王及早起程回宫。”。
“他看不到她的表情,但能清楚地听出她声音里包含的痛惜和怜悯,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里的刺痛再也无法承受,几乎是发疯一样推开她,脱口而言:“不用你管!你给我——”。
大雪还在无穷无尽地落下,鹅毛一样飘飞,落满了他们两个人全身。风雪里疾驰的马队,仿佛一道闪电撕裂开了漫天的白色。!
“那一夜的血与火重新浮现眼前。暗夜的雪纷乱卷来。他默默闭上了眼睛…………”
““喀喀,好了好了,我没事,起码没有被人戳了十几个窟窿。”她袖着紫金手炉,躲在猞猁裘里笑着咳嗽,“难得出谷来一趟,看看雪景也好。”。
“婊子也比狗强。”妙水冷笑着松开了他的头发,恶毒地讥诮。。
霍展白释然,只觉心头一块大石落下。!
霍展白顿住酒杯,看向年轻得教王,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――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、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,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