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剑沉默下来，齐齐望向站在璇玑位上的霍展白。

    袖子上织着象征着五明子身份的火焰纹章，然而那只苍白的手上却明显有着一条可怖的伤痕，一直从虎口延伸到衣袖里——那是一道剑伤，挑断了虎口经脉，从此后这只手便算是残废，再也无法握剑。

    失去了支撑，他沉重地跌落，却在半途被薛紫夜扶住。。

    是的，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，即便是杀人者，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。

    “不仅仅因为他心里厌恶妙空，不仅仅因为妙空多年来深知大光明宫的底细，绝不可再留，更不可让其成为中原之主，也不仅仅因为连续对六位一流高手使用瞳术透支了精神力，已然没有足够的胜算……最后，也最隐秘的原因，是因为——！”

    “出去。”她低声说，斩钉截铁。。

    “嘎！”忽然间，他听到雪鹞急促地叫了一声，从西南方飞过来，将一物扔下。！

    “怎么忽然就差了那么多？”在三招之内就震飞了瞳的剑，霍展白那一剑却没有刺下去，感到不可思议，“你的内力呢？哪里去了？”

    荒原上，血如同烟花一样盛开。

    “……那就好。”。

    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，车在缓缓晃动，碾过积雪继续向前。。

    “他霍然一惊——不要担心教王？难道、难道她要……！

    因为她还不想死——。

    旋正午，日头已经照进了冬之馆，里面的人还在拥被高卧，一边还咂着嘴，喃喃地划拳。满脸自豪的模样，似是沉浸在一个风光无限的美梦里。他已经连赢了薛紫夜十二把了。。

    “门外有浩大的风雪，从极远的北方吹来，掠过江南这座水云疏柳的城市。！

    “我有儿子？”他看着手里的剑，喃喃——他受命前来昆仑卧底时，那个孩子还在母亲的腹中。直到夭折，他竟是没能看上一眼！！

    她缓缓站了起来，伫立在冰上，许久许久，开口低声道：“明日走之前，帮我把雪怀也带走吧。”

    “天亮的时候，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，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。！

    “滚开！让我自己来！”然而她却愤怒起来，一把将他推开，更加用力地用匕首戳着土。。

    “十三日，到达乌里雅苏台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微微一怔。。

    然而虽然这样说着，他却是片刻也不敢放松对玉座上那个老人的精神压制——即便是走火入魔，即便是中了龙血之毒，但教王毕竟是教王！若有丝毫大意，只怕自己下个刹那就横尸在地。！

    “王姐……王姐……”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低声呼唤，越来越响，几乎要震破他的耳膜。然而他却僵硬在当地，心里一片空白，无法对着眼前这个疯了一样狂笑的女人说出一个字。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低呼了一声，箭头从他肩膀后透出来，血已然变成绿色。。

    “住手！”在出剑的瞬间，他听到对方大叫，“是我啊！”。

    “他撩开灵前的帘幕冲进去，看到一口小小的棺材，放在灵前摇曳的烛光下。里面的孩子紧紧闭着眼睛，脸颊深深陷了进去，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。！

    他对着霍展白伸出手来。。

    可为什么这一刻，那些遗忘了多年的事情，忽然间重重叠叠地又浮现出来了呢？。

    “他望向薛紫夜，眼睛隐隐转为紫色，却听到她木然地开口：“已经没了……和别的四样药材一起，昨日拿去炼丹房给沫儿炼药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！”她脱口惊呼，满身冷汗地坐起。……

    “好。”黑夜里，那双眼睛霍然睁开了，断然说了一个字。

    明介，明介，你真的全都忘了吗？

    “霍七公子，其实要多谢你——”他尚自走神，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。。

    刚才……刚才是幻觉吗？她、她居然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！。

    ““别动。”头也不回，她低叱，“腹上的伤口太深，还不能下床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哈……哈……”满面是血的老人笑了起来，踉跄着退入了玉座，靠着喘息，望着委顿在地的三个人，“你们好！二十几年了，我那样养你教你，到了最后，一个个……都想我死吧？”。

    她唇角露出一丝苦笑，望着自己的手心，据说那里蕴涵了人一生的命运——她的掌纹非常奇怪，五指都是涡纹，掌心的纹路深而乱，三条线合拢在一起，狠狠地划过整个手掌。！

    “这样的记忆，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。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，反而更好吧？……”

    “南宫老阁主松了一口气，拿起茶盏：“如此，我也可以早点去腰师谷看病了。”。

    她黑暗中触摸着他消瘦的颊，轻声耳语：“明介……明介，没事了。教王答应我只要治好了他的病，就放你走。”。

    黑暗的房间里，连外面的惨叫都已然消失，只有死一般的寂寞。！

    他下意识地抬起头，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鹞鹰，在空中盘旋，向着他靠过来，不停地鸣叫，悲哀而焦急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