瞳在黑暗中沉默,不知道该说什么,做什么,然而呼吸却无法控制地开始紊乱。他知道身边有着另一个人,熟悉的气息无处不在,心底的那些记忆仿佛洪水一样涌出来,在心底呼啸,然而他却恨不得自己就在这一瞬间消失。
“雅、雅弥?!”妙水定定望着地上多年来的同僚,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,“妙风——难道你竟是……是……”
她却只是平静地望着他:“怎么了,明介?不舒服吗?”。
没有人知道,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,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,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,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。
“暮色初起的时候,霍展白和廖青染准备南下临安。!”
仿佛被看不见的引线牵引,教王的手也一分分抬起,缓缓印向自己的顶心。。
虽然他的伤已经开始好转,也不至于这样把他搁置一旁吧?!
素衣女子微微一怔,一支紫玉簪便连着信递到了她面前。
妙风点点头:“妙水使慢走。”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。
“三年啊……”霍展白喃喃自语,“看来这几年,不休战也不行呢。”。
“那里头有一个声音如银铃一样的悦耳,他一侧头就能分辨出来:是那个汉人小姑娘,小夜姐姐——在全村的淡蓝色眼眸里,唯一的一双黑白眼睛。!
这个人身上的伤其实比霍展白更重,却一直在负隅顽抗,丝毫不配合治疗。她本来可以扔掉这个既无回天令又不听话的病人,然而他的眼睛令她震惊——摩迦一族原本只有寥寥两百多人,在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屠杀后已然灭门,是她亲手收殓了所有的遗体。。
旋捏着那条半死的小蛇,他怔怔想了半晌,忽然觉得心惊,霍然站起。。
“——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、也不会再有的温暖。!
“让我看看他!快!”薛紫夜挣扎着爬了过去,用力撑起了身子。!
“绿儿,小橙,蓝蓝,”她站起身,招呼那些被吓呆了的侍女们过来,“抬他入谷。”
““是不是大光明宫的人?”廖青染咬牙,拿出了霜红传信的那方手帕。!
妙风微笑:“教王于我,恩同再造。”。
“灰白色的苍穹下,忽然掠过了一道无边无际的光!那道光从极远的北方漫射过来,笼罩在漠河上空,在飞舞的雪上轻灵地变换着,颜色一道一道地依次更换:赤、橙、黄、绿、青、蓝、紫……落到了荒凉的墓园上,仿佛一场猝然降临的梦。。
他也不等药涂完便站起了身:“薛谷主,我说过了,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。”。
紫夜,我将不日北归,请在梅树下温酒相候。!
走到门口的人,忽地真的回过身来,迟疑着。。
“他的脸色忽然苍白——。
“什么?”霍展白一惊抬头,“瞳成了教王?你怎么知道?”。
“她甚至无法想象,这一次如果救不了沫儿,霍展白会不会冲回来杀了她。!
霍展白也望着妙风,沉吟不决。。
美丽的女子从灵堂后走出来,穿着一身白衣,嘴角沁出了血丝,摇摇晃晃地朝着他走过来,缓缓对他伸出双手——十指上,呈现出可怖的青紫色。他望着那张少年时就魂牵梦萦的脸,发现大半年没见,她居然已经憔悴到了不忍目睹的地步。。
“那一剑从左手手腕上掠过,切出长长的伤口。。
“喀喀,喀喀。”她握着那颗珠子,看了又看,剧烈地咳嗽起来,眼神渐渐变得悲哀——这个家伙,真的是不要命了。……
琉璃色的眼睛发出了妖异的光,一瞬间照亮了她的眼眸。那个人似乎将所有残余的力量都凝聚到了一双眼睛里,看定了她,苍白的嘴唇翕动着,吐出了两个字:“救……我……”
那样的刺痛,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。
妙风微微一怔:“可谷主的身体……”。
否则……沫儿的病,这个世上绝对是没人能治好了。。
“别去!别去——内心有声音撕心裂肺地呼喊着,然而眼睛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合起。凝聚了仅存的神志,他抬头看过去,极力想看她最后一眼——。
“剧痛过去,全身轻松许多,霍展白努力地想吐出塞到嘴里的布,眼睛跟着她转。。
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,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。!
“他以剑拄地,向着西方勉强行走——那个女医者,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?……”
““你太天真了……教王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。”瞳极力控制着自己,低声道,“跟他谈条件,无异于与虎谋皮。你不要再管我了,赶快找机会离开这里——妙水答应过我,会带你平安离开。”。
然而……他的确不想杀他。。
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,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,很快就开始站不稳,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!
这个号称极乐天国的绝顶乐园里,充溢着浓浓的血腥味。落回玉座上的仙风道骨的教王,肩膀和右肋上已然见了血,正剧烈地喘息,看着一地的残骸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