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的,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,即便是杀人者,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
在天山剑派首徒、八剑之一的霍展白接替南宫言其成为鼎剑阁阁主后,中原武林进入了难得的安宁时期――昆仑的大光明宫在内乱后近乎销声匿迹,修罗场的杀手也不再纵横于西域,甚至,连南方的拜月教也在天籁教主逝世后偃旗息鼓,不再对南方武盟咄咄逼人。
他疾步沿着枫林小径往里走,还没进去,却看到霜红站在廊下,对他摆了摆手。。
“教王既然对外掩饰他的伤情,必然还会如平日那样带着灰獒去山顶的乐园散步,”他望着云雪笼罩的昆仑绝顶,冷冷道,“我先回修罗场的暗界冥想静坐,凝聚瞳力——三日后,我们就行动!”。
““为什么还要来?”瞳松开了紧握的手,在她手臂上留下一圈青紫。仿佛心里的壁垒终于全部倾塌,他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呜咽,颤抖到几乎无法支持,松开了手,颓然撑着铁笼转过了脸去:“为什么还要来……来看到我变成这副模样?”!”
失去了支撑,他沉重地跌落,却在半途被薛紫夜扶住。。
“瞳!你没死?!”她惊骇地大叫出来,看着这个多日之前便已经被教王关入了雪狱的人——叛乱失败后,又中了七星海棠之毒,他怎么可能还这样平安无事地活着!而监禁这样顶级叛乱者的雪狱,为什么会是洞开的?!
然而,一切都粉碎了。
“绿儿,送客。”薛紫夜不再多说,转头吩咐丫鬟。
金色的马车戛然而止,披着黑色斗篷的中年男人从马车上走下来,一路踏过尸体和鲜血,气度沉静如渊停岳峙,所到之处竟然连凶狠的野狼也纷纷退避。。
“薛谷主!若你执意不肯——”一直柔和悦耳的声音,忽转严肃,隐隐透出杀气。。
“怎么?被刚才霍展白一说,这个女人起疑了?!
好了?好了?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。。
旋“妙水!”惊骇的呼声响彻了大殿,“是你!”。
““瞳公子。”然而,从殿里出来接他的,却不是平日教王宠幸的弟子高勒,那个新来的白衣弟子同样不敢看他的眼睛,“教王正在小憩,请稍等。”!
还是,只是因为,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,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?!
假的……那都是假的。
“妙风低下头,看了一眼睡去的女子,忽然间眉间掠过一丝不安。!
刹那间,她忽然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,停住了手指,点了点头。。
“瞳的眼睛里转过无数种色泽,在雪中沉默,不让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从喉中冲出。。
那一道伤口位于头颅左侧,深可见骨,血染红了一头长发。。
“没事,让他进来吧。”然而房间里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,绿衣美人拉开了门,亭亭而立,“妈妈,你先下楼去招呼其他客人吧。”!
“啪!”他忽然坐起,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,定定看着她,眼里隐约涌动着杀气。这个时候忽然给他解血封?这个女人……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?。
“半年前,在刺杀敦煌城主得手后来不及撤退,他一度被守护城主的中原武林擒获,关押了整整一个月才寻到机会逃离。为了逼他吐露真相,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用尽各种骇人听闻的手段——其中,就尝试过用药物击溃他的神智。。
然而妙风并无恐惧,只是抬着头,静静看着妙水,唇角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奇特笑意——她要杀他吗?很好,很好……事到如今,如果能够这样一笔勾销,倒也是干脆。。
“她唇角露出一丝笑意,喃喃:“雪怀他……就在那片天空之下,等着我。”!
那一瞬间,头又痛了起来,他有些无法承受地抱头弯下腰去,忍不住想大喊出声。。
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侧转身子,让自己的脊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,摔落雪地。。
“晨凫忽然大笑起来,在大笑中,他的脸色迅速变成灰白色。。
白日放歌须纵酒,青春做伴好还乡。……
妙风?她心里暗自一惊,握紧了滴血的剑。
“薛谷主,怎么了?”窗外忽然有人轻声开口,吓了她一跳。
还是,只是因为,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,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?。
那一瞬间,妙风想起来了——这种花纹,不正是回天令上雕刻的徽章?。
“然后,他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。一次,或者两次——每次来,都会请她出来相陪。。
“霍展白在黑暗里躲避着闪电般的剑光,却不敢还手。。
“哟,七公子好大的脾气。”狮吼功果然是有效的,正主儿立刻被震了出来。薛紫夜五天来第一次出现,推开房门施施然进来,手里托着一套银针:“想挨针了?”!
““不!”霍展白一惊,下意识地脱口。……”
““那年,十岁的太子死了。替他看病的祖父被当场廷杖至死,抄家灭门。男丁斩首,女眷流放三千里与披甲人为奴。”薛紫夜喃喃道,眼神仿佛看到了极远的地方,“真可笑啊……宫廷阴谋,却对外号称太医用药有误。伴君如伴虎,百年荣宠,一朝断送。”。
能一次全歼八骏,这样的人全天下屈指可数。而中原武林里的那几位,近日应无人远赴塞外,更不会在这个荒僻的雪原里和魔宫杀手展开殊死搏杀——那么,又是谁有这样的力量?。
“哈……有趣的小妞儿。”黑衣马贼里,有个森冷的声音笑了,“抓住她!”!
“果然是你们。”妙风的剑钉住了雪下之人的手臂,阻止他再次雪遁,冷冷开口道,“谁的命令?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