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直一直地坚持着不昏过去，执意等待她最终的答复。
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，用双手撑起自己身体，咬牙朝着那个方向一寸寸挪动。要快点到那里……不然，那些风雪，会将她冻僵在半途。
半个时辰后，她脸色渐渐苍白，身侧的人担忧地看过来：“薛谷主，能支持吗？”。
遥远的北方，冰封的漠河上寒风割裂人的肌肤，呼啸如鬼哭。。
“晨凫忽然大笑起来，在大笑中，他的脸色迅速变成灰白色。！”
干涸了十几年的眼睛里有泪水无声地充盈，却被轻柔的舌尖一同舔去。。
这个武林向来不太平，正邪对立，门派繁多，为了微小事就打个头破血流——这种江湖人，一年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个，如果一个个都救她怎么忙得过来？而且救了，也未必支付得起药师谷那么高的诊金。！
“沫儿？沫儿！”他只觉五雷轰顶，俯身去探鼻息，已然冰冷。
“是的，薛谷主在一个月前去世。”看到这种情状，南宫老阁主多少心里明白了一些，发出一声叹息，“不知道为什么，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敢孤身行刺教王！小霍，你不知道吗？大约就在你们赶到昆仑的前一两天，她动手刺杀了教王。”
怎么会变成这样？怎么会变成这样呢？。
“妙水，”他忽然开口了，声音因为受刑而嘶哑，“我们，交换条件。”。
“刚才……刚才是幻觉吗？她、她居然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！！
“瞳，药师谷一别，好久不见。”霍展白沉住了气，缓缓开口。。
旋耳畔是连续不断的惨叫声，有骨肉断裂的钝响，有临死前的狂吼——那是隔壁的畜生界传来的声音。那群刚刚进入修罗场的新手，正在进行着第一轮残酷的淘汰。畜生界里命如草芥，五百个孩子，在此将会有八成死去，剩下不到一百人可以活着进入生死界，进行下一轮修炼。。
““说，瞳派了你们来，究竟有什么计划？”妙风眼里凝结起了可怕的杀意，剑锋缓缓划落，贴着主血脉剖开，“——不说的话，我把你的皮剥下来。”！
赤橙黄绿青蓝紫，一道一道地浮动变幻于冰之大海上，宛如梦幻。！
“小心！”一只手却忽然从旁伸过来，一把拦腰将她抱起，平稳地落到了岸边，另一只手依然拿着伞，挡在她身前，低声道，“回去吧，太冷了，天都要亮了。”
“瞳的手缓缓松开，不做声地舒了一口气。！
曾经有一次，关东大盗孟鹄被诊断出绝症，绝望之下狂性大发，在谷里疯狂追杀人，一时无人能阻止。蓝发的年轻弟子在冬之馆拦下了他，脸上笑容未敛，只一抬手，便将其直接毙于掌下！。
“他却是漠然地回视着她的目光，垂下了手。。
第二日日落的时候，他们沿着漠河走出了那片雪原，踏上了大雪覆盖的官道。。
她还在微弱地呼吸，神志清醒无比，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，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——他被这一笑惊住：方才……方才她的奄奄一息，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？她竟救了他！！
晨凫倒在雪地里，迅速而平静地死去，嘴角噙着嘲讽的笑。。
“——该起来了。无论接下去何等险恶激烈，她都必须强迫自己去面对。。
七星海棠？妙风微微一惊，然而时间紧迫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检查了个底朝天，然后将确定安全的药物拼拢来，重新打包，交给门外的属下，吩咐他们保管。。
“提到药师谷，霍展白眼里就忍不住有了笑意：“是，薛谷主医术绝顶，定能手到病除。”！
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，居然能让她都觉得惊心？。
卫风行和夏浅羽对视了一眼，略略尴尬。。
“霍展白作为这一次行动的首领，却不能如此轻易脱身——两个月来，他陪着鼎剑阁的南宫老阁主频繁地奔走于各门各派之间，在江湖格局再度变动之时，试图重新协调各门各派之间的微妙关系，达成新的平衡。。
“你会后悔的。”他说，“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。”……
“雪怀，姐姐……”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，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——他的瞳仁漆黑如夜，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，璀璨如钻石，竟令人不敢直视。
剑插入冰层，瞳颤抖的手握着剑柄，忽然间无力地垂落。
他费力地转过头，看到烧得火红的针转动在紫衣女子纤细的手里，灵活自如。。
教王……明日，便是你的死期！。
““光。”。
““我就知道你还是会去的。”夏浅羽舒了一口气，终于笑起来，重重拍着霍展白的肩膀，“好兄弟！”。
瞳看着那个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圣女，手心渐渐沁出冷汗。！
“他是那样贪生怕死，为了获得自由，为了保全自己，对那个魔鬼屈膝低头——然后，被逼着拿起了剑，去追杀自己的同村人……那些叔叔伯伯大婶大嫂，拖儿带女地在雪地上奔逃，发出绝望而惨厉的呼号，身后追着无数明火执仗的大光明宫杀手。……”
“玉座下的獒犬忽然咆哮起来，弓起了身子，颈下的金索绷得笔直，警惕地望着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。它被金索系在玉座下的波斯地毯上，如一只灰色的牛犊。。
那是楼兰的《折柳》，流传于西域甚广。那样熟悉的曲子……埋藏在记忆里快二十年了吧？。
霍展白来不及多想，一把抓起墨魂剑，瞬地推开窗追了出去。！
薛紫夜指挥侍女们从梅树底下的雪里，挖出了去年埋下去的那瓮“笑红尘”。冬之馆的水边庭园里，红泥小火炉暖暖地升腾着，热着一壶琥珀色的酒，酒香四溢，馋得架子上的雪鹞不停地嘀咕，爪子抓挠不休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