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面一动，五个影子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，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心。
雪不停地下。她睁开眼睛凝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那些雪一片一片精灵般地飞舞，慢慢变大、变大……掉落到她的睫毛上，冰冷而俏皮。
“我先走一步，”他对夏浅羽道，“等临安的事情完结后，再来找你们喝酒。”。
“那你又为什么做瞳的狗。”妙风根本无动于衷，“彼此都无须明白。”。
“她用尽全力伸出手去，指尖才堪堪触碰到他腰间的金针，却根本无力阻拦那夺命的一剑，眼看那一剑就要将他的头颅整个砍下——！”
“呵呵，”廖青染看着他，也笑了，“你如果去了，难保不重蹈覆辙。”。
失去了支撑，他沉重地跌落，却在半途被薛紫夜扶住。！
什么意思？薛紫夜让他持簪来扬州求见廖青染，难道是为了……
她继续娇笑：“只是，方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体能吧？现在你压不住七星海棠的毒，只会更加痛苦。”
他默然抱剑，微一俯身算是回答。。
习惯性地将剑在心脏里一绞，粉碎了对方最后的话，瞳拔出滴血的剑，在死人身上来回轻轻擦拭，妖诡的眼神里有亮光一闪：“你想知道原因？很简单：即便是我这样的人，有时候也会有洁癖——我实在不想有你这样的同盟者。”。
“他一路策马南下，心却一直留在了北方。！
“雪儿，怎么了？”那个旅客略微吃惊，低声问，“你飞哪儿去啦？”。
旋“夏浅羽他们的伤，何时能恢复？”沉默中，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。。
“对于医者而言，凶手是永远不受欢迎的。！
“快回房里去！”他脱口惊呼，回身抓住了肩膀上那只发抖的手。！
薛紫夜惊住：那样骄傲的人，终于在眼前崩溃。
“然而，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，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。！
就算她肯相信，可事到如今，也绝不可能放过自己了。她费了那么多年心血才夺来的一切，又怎能因为一时的心软而落空？所以，宁可还是不信吧……这样，对彼此，都好。。
““啊？”薛紫夜茫茫然地醒了，睁开眼，却发现那个带着她的骑手已经睡了过去，然而身子却挺得笔直，依然保持着策马的姿势，护着她前行。。
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，却终究没有回头。。
“霍展白……鼎剑阁的七公子吗？”妙火喃喃，望着雪地，“倒真是挺扎手——这一次你带来的十二银翼，莫非就是折在了他手下？”！
他说话的语气，永远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，薛紫夜却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。这个看似温和宁静的人，身上其实带着和瞳一样的黑暗气息。西归的途中，他一路血战前行，蔑视任何生命：无论是对牲畜，对敌手，对下属，甚或对自身，都毫不容情！。
“女医者从乌里雅苏台出发的时候，昆仑绝顶上，一场空前绝后的刺杀却霍然拉开了序幕。。
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同样被金索系住了脖子，铁圈深深勒入颈中，无法抬起头。双手双脚都被沉重的镣铐锁在地上，被迫匍匐在冰冷的石地面上，身上到处都是酷刑的痕迹。戴着白玉的面具，仿佛死去一样一动也不动。。
“然而，偏偏有一些极久远的记忆反而存留下来了，甚或日复一日更清晰地浮现出来。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还不能彻底忘记呢？！
大雪里有白鸟逆风而上，脚上系着的一方布巾在风雪里猎猎飞扬。。
不知是否幻觉，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。。
“薛紫夜手里拈着一根尖利的银针，眼神冷定，如逆转生死的神。。
怎么会变成这样？怎么会变成这样呢？……
那一击的力量是骇人的，妙风在铜爵那一斩发出后随即抢身斜向冲出，并未直迎攻击。他的身形快如鬼魅，一瞬间就穿过雪雾掠了出去，手中的剑划出一道雪亮的弧，一闪即没——
月下的雪湖。冰封在水下的那张脸还是这样的年轻，保持着十六岁时候的少年模样，然而匍匐在冰上的女子却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容颜。
“展白！”在一行人策马离去时，秋水音推开了两位老嬷嬷踉跄地冲到了门口，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，“展白，别走！”。
“……”事情兔起鹘落，瞬忽激变，霍展白只来得及趁着这一空当掠到卫风行身边，解开他的穴道，然后两人提剑而立，随时随地准备着最后的一搏。。
“然后，径自转身，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。。
““妙水！”惊骇的呼声响彻了大殿，“是你！”。
大光明宫那边，妙水和修罗场的人，都还在等待着他归来——！
“第二日日落的时候，他们沿着漠河走出了那片雪原，踏上了大雪覆盖的官道。……”
“权势是一头恶虎，一旦骑了上去就再难以轻易地下来。所以，他只有驱使着这头恶虎不断去吞噬更多的人，寻找更多的血来将它喂饱，才能保证自己的不被反噬——他甚至都能从前代教王身上，看到自己这一生的终点所在。。
那一日，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，她终于无法忍受，忽然站起，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，直面他，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，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：“到底是为什么？为什么！”。
那一条路，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，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！
是的，那个人选择了回到昆仑大光明宫，选择了继续做修罗场里的瞳，继续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中搏杀，而没有选择留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雪谷中，尝试着去相信自己的过去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