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经过了怎样的冰火交煎,才将一个人心里刚萌发出来的种种感情全部冰封殆尽?
在药师谷的那一段短短时间里,他看到过他和那个人之间,有着怎样深挚的交情。她才刚离开,如果自己就在这里杀了霍展白,她……一定会用责怪的眼神看他吧?
应该是牢狱里太过寒冷,她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,声音清浅而空洞。。
“什么?”他看了一眼,失惊,“又是昆仑血蛇?”。
“把霍展白让进门内,她拿起簪子望了片刻,微微点头:“不错,这是我离开药师谷时留给紫夜的。如今她终于肯动用这个信物了?”!”
唉……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、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,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——咬了一口软糕,又喝了一口药酒,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。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,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——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,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。。
他对谁都温和有礼,应对得体,然而却隐隐保持着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。有人追问他的往昔,他只是笑笑,说:“自己曾是一名疾入膏肓的病人,却被前任谷主薛紫夜救回了性命,于是便投入了药王谷门下,希望能够报此大恩。!
所以,下手更不能容情。
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,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
“奇怪……”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,拍了拍獒犬的头,低语,“她不怕死,是不是?”。
渐渐地,他们终于都醉了。大醉里,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,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,对着虚空举起了杯: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。
“忽然间,黑暗裂开了,光线将他的视野四分五裂,一切都变成了空白。!
那是南疆密林里才有的景象,却在这雪谷深处出现。。
旋不过,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――。
““妙风使,你应该知道,若医者不是心甘情愿,病人就永远不会好。”她冷冷道,眼里有讥诮的神情,“我不怕死,你威胁不了我。你不懂医术,又如何能辨别我开出的方子是否正确——只要我随便将药方里的成分增减一下,做个不按君臣的方子出来,你们的教王只会死得更快。”!
霍展白在一旁听着,只觉得心里一跳。!
——然而,即使是她及时地遇到了他们两人,即使当时小夜还有一口气,她……真的会义无返顾地用这个一命换一命的方法,去挽救爱徒的性命吗?
“明介,原来真的是你……派人来杀我的吗?!
“霍七公子,其实要多谢你——”他尚自走神,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。。
“她伸出手去探着他顶心的百汇穴,发现那里果然已经不再有金针:“太好了!”。
黑暗的最深处,黑衣的男子默默静坐,闭目不语。。
薛紫夜打了一个寒战:“如果拿不回,会被杀吗?”!
然而,她错了。。
“一个杀手,并不需要过去。。
妙火有些火大地瞪着瞳,怒斥:“跟你说过,要做掉那个女人!真不知道你那时候哪根筋搭错了,留到现在,可他妈的成大患了吧?”。
“然而在这样的时候,雅弥却悄然退去,只留下两人独自相对。!
不行……不行……自己快要被那些幻象控制了……。
其实第一次听她问起瞳,他心里已然暗自警惕,多年的训练让他面不改色地将真相掩了过去。而跟着她去过那个村庄后,他更加确定了这个女子的过往身份——是的,多年前,他就见到过她!。
““辛苦了,”霍展白看着连夜赶路的女子,无不抱歉,“廖……”。
那是、那是……血和火!……
四季分明的谷里,一切都很宁静。药房里为霍展白炼制的药已然快要完成,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都在馥郁的药香中沉睡——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谷主又一个人来到湖上,对着冰下的人说了半夜的话。
那里,一道深深的拖爬痕迹从林中一路蜿蜒,依稀的血迹。显然,这个人是从冷杉林里跟着霍展白爬到了这里,终于力竭。
霍展白和其余鼎剑阁同僚都是微微一惊。。
所有人都一惊,转头望向门外——雪已经停了,外面月光很亮,湖上升腾着白雾,宛如一面明亮的镜子。而紫衣的女子正伏在冰上,静静望着湖下。她身旁已经站了一个红衫侍女,赫然是从冬之苑被惊动后赶过来的霜红,正在向她禀告着什么。。
“五岁的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,想撑起身追上去,然而背后有人劈头便是一鞭,登时让他痛得昏了过去。。
““哦?”薛紫夜一阵失望,淡淡道,“没回天令的,不见。”。
薛紫夜望着西方的天空,沉默了片刻,忽然将脸埋入掌中。!
“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,颓然地将酒放下,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……”
“瞳心里冰冷,直想大喊出来,身子却是一动不能动。。
“……那就好。”。
薛紫夜站在牢狱门口望着妙水片刻,忽然摊开了手:“给我钥匙。”!
是的,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,即便是杀人者,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