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的,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,即便是杀人者,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
“你好好养伤,”擦去了嘴角渗出的一行血,薛紫夜松开了手,低语,“不要再担心教王。”
“在下是来找妙手观音的。”霍展白执弟子礼,恭恭敬敬地回答——虽然薛紫夜的这个师傅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出头,素衣玉簪,清秀高爽,比自己只大个四五岁,但无论如何也不敢有半点不敬。。
他绝对不能让妙风带着女医者回到大光明宫来拯救那个魔鬼。凡是要想维护那个魔鬼的人,都是必须除掉的——神挡杀神,佛挡杀佛,绝不手软!可是……为什么,为什么内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隐隐提醒——那,将是一个错得可怕的决定。。
“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,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。而他,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,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,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。!”
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,却是极其沉默凝滞。。
“薛谷主,你醒了?”乐曲随即中止,车外的人探头进来。!
灭族那一夜……灭族那一夜……
然而一语未毕,泪水终于从紧闭的眼角长滑而落。
在说话的时候,他下意识地往前一步,挡在薛紫夜身前,手停在离剑柄不到一尺的地方——这个女人实在是敌我莫测,即便是在宫中遇见,也是丝毫大意不得。。
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,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。。
“那一夜的雪非常大,风从漠河以北吹来,在药师谷上空徘徊呼啸。!
“病人只得一个。”妙风微笑躬身,脸上似是戴着一个无形的面具,“但在下生怕谷主不肯答应救治,或是被别人得了,妨碍到谷主替在下看诊,所以干脆多收了几枚——反正也是顺手。”。
旋而每个月的十五,他都会从秣陵鼎剑阁赶往临安九曜山庄看望秋水音。。
“妙风神色淡定,并不以她这样尖刻的嘲讽为意:“教王向来孤僻,很难相信别人——如若不是我身负冰蚕之毒,需要他每月给予解药,又怎能容我在身侧侍奉?教中狼虎环伺,我想留在他身侧,所以……”!
坐在最黑的角落,眼前却浮现出那颗美丽的头颅瞬间被长刀斩落的情形——那一刹那,他居然下意识握紧了剑,手指颤抖,仿佛感觉到某种恐惧。!
“见死不救?”那个女子看着他,满眼只是怜悯,“是的……她已经死了。所以我不救。”
“她说想救他——可是,却没有想过要救回昔日的雅弥,就得先毁掉了今日的妙风。!
“一个男丁人头换一百两银子,妇孺老幼每人五十两,你忘记了吗?”。
““找到了!”沉吟间,却又听到卫风行在前头叫了一声。。
“属下冒犯教王,大逆不道,”妙风怔怔看着这一切,心乱如麻,忽然间对着玉座跪了下去,低声道,“属下愿替薛谷主接受任何惩罚,只求教王不要杀她!”。
那个毫无感情的微笑假面人,为什么也要保薛紫夜?!
妙水凝视着她,眼神渐渐又活了起来:“够大胆啊。你有把握?”。
““她嫁为我只不过为了赌气——就如我娶她只不过为了打击你一样。”徐重华冷漠地回答,“八年来,难道你还没明白这一点?”。
雪怀……雪怀,你知道吗?今天,我遇到了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。。
“这样强悍的女人——怎么看,也不像是红颜薄命的主儿啊!!
妙风微微笑了笑,只是加快了速度:“修罗场出来的人,没有什么撑不住的。”。
然而妙风并无恐惧,只是抬着头,静静看着妙水,唇角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奇特笑意——她要杀他吗?很好,很好……事到如今,如果能够这样一笔勾销,倒也是干脆。。
““出去吧。”她只是挥了挥手,“去药房,帮宁姨看着霍公子的药。”。
霍展白皱了皱眉头,向四周看了一下:“瞳呢?”……
“真是可怜啊……妙风去了药师谷没回来,明力也被妙火拖住了,现在你只能唤出这些畜生了。”瞳执剑回身,冷笑,在那些獒犬扑到之前,足尖一点,整个人从冰川上掠起,化成了一道闪电。
他笑了,缓缓躬身:“还请薛谷主随在下前往宫中,为教王治伤。”
他握紧沥血剑,声音冷涩:“我会从修罗场里挑一队心腹半途截杀他们——妙风武功高绝,我也不指望行动能成功。只盼能阻得他们一时,好让这边时间充裕,从容下手。”。
“明介,我不会让你死。”薛紫夜深深吸了口气,微笑了起来,眼神明亮而坚定,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瓶,“我不会让你像雪怀、像全村人一样,在我面前眼睁睁地死去。”。
“那是他在扬州托雪鹞传给她的书信。然而,她却是永远无法来赶赴这个约会了。。
“她沉默地想着,听到背后有响动。。
瞳没有抬头,极力收束心神,伸出手去够掉落一旁的剑,判断着乐园出口的方向。!
“怎么可以!……”
“而眼前的瞳,便是目下修罗场杀手里号称百年一遇的顶尖人物。。
“好吧,我答应你,去昆仑替你们教王看诊——”薛紫夜拂袖站起,望着这个一直微笑的青年男子,竖起了一根手指,“但是,我有一个条件。”。
在鼎剑阁七剑离去后,瞳闭上了眼睛,挥了挥手。黑暗里的那些影子便齐齐鞠躬,拖着妙空的尸体散去了。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在最深处,缓缓抚摩着自己复明的双眸。!
他侧过脸,慢条斯理地拭去嘴角的血丝,眼眸里闪过微弱的笑意:只不过杀了个车夫,就愤怒到这样吗?如果知道当年杀死雪怀的也正是自己,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表情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