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默默地趴伏着,温顺而听话。全身伤口都在痛,剧毒一分分地侵蚀,他却以惊人的毅力咬牙一声不吭,仿佛生怕发出一丝声音,便会打碎这一刻的宁静。
霍展白走后的半个多月,药师谷彻底回到了平日的宁静。
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。
然而,在睁开眼的瞬间,忽然有什么温软湿润的东西轻轻探了进来,触着失明的眼球。。
“他一直知道她是强悍而决断的,但却还不曾想过,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子竟然就这样孤身一人,以命换命地去挑战那个天地间最强的魔头!!”
或许,霍展白说得对,我不该这样地强留着你,应让你早日解脱,重入轮回。。
“可是……你也没有把他带回来啊……”她醉了,喃喃,“你还不是杀了他。”!
你再不醒来,我就要老了啊……
妙风没有回答,只是自顾自地吹着。
这种欲雪的天气,卫廖夫妻两人本该在古木兰院里燃起红泥小火炉,就着绿蚁新酒当窗小酌,猜拳行令的,可惜却生生被这个不识趣的人给打断了。。
“你说他一定会杀我——”薛紫夜喃喃,摸了摸绷带,“可他并没有……并没有啊。”。
“雅弥转过了脸,不想看对方的眼睛,拿着书卷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——!
“啊?”绿儿惊讶地张大了嘴。。
旋自从妙火死后,便只有她和瞳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。那是天地间唯一可以置教王于死地的剧毒——如果能拿到手的话……。
“空荡荡的十二阙里,只留下妙空一个人。!
她戳得很用力,妙风的眉头不自禁地蹙了一下。!
妙风低下了眼睛:“我只是想下去替王姐收殓遗骨。”
““没事。”妙风却是脸色不变,“你站着别动。”!
是,是谁的声音?。
“霍展白一惊,沉默着,露出了苦笑。。
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抱着一具尸体在雪原里狂奔的模样——。
天亮得很慢,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。!
如此之大,仿佛一群蝶无声无息地从冷灰色的云层间降落,穿过茫茫的冷杉林,铺天盖地而来。只是一转眼,荒凉的原野已经是苍白一片。。
““我自然知道,”雅弥摇了摇头,“我原本就来自那里。”。
她只是摆了摆手,不置可否。她竭尽心力,也只能开出一张延续三个月性命的药方——如果他知道,还会这样开心吗?如果那个孩子最终还是夭折,他会回来找她报复吗?。
“——难道那个该死的女人转头就忘记了他的忠告,将这条毒蛇放了出来?!
妙风眼神微微一变:难道在瞳叛变后的短短几日里,修罗场已然被妙水接管?。
他笑了,缓缓躬身:“还请薛谷主随在下前往宫中,为教王治伤。”。
““呵……”薛紫夜抬头看了一眼教王的脸色,点头,“病发后,应该采取过多种治疗措施——可惜均不得法,反而越来越糟。”。
这一来,他已然明白对方身上寒疾之重已然无法维持自身机能,若他不频繁将真气送入体内,只怕她连半天时间都无法维持。……
鼎剑阁七剑里的第一柄剑。
“雅弥!”薛紫夜脱口惊呼,心胆欲裂地向他踉跄奔去。
他再也不容情,对着手无寸铁的同僚刺出了必杀的一剑——那是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憎恨与恶毒,恨不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、分尸裂体。那么多年了,无论在哪一方面,眼前这个人时刻都压制着他,让他如何不恨?。
她在风雪中努力呼吸,脸色已然又开始逐渐苍白,身形摇摇欲坠。妙风用眼角余光扫着周围,心下忧虑,知道再不为她续气便无法支持。然而此刻大敌环伺,八骏中尚有五人未曾现身,怎能稍有大意?。
““七弟!有情况!”出神时,耳边忽然传来夏浅羽的低呼,一行人齐齐勒马。。
““前辈,怎么?”霍展白心下也是忐忑。。
瞳在黑暗中沉默,不知道该说什么,做什么,然而呼吸却无法控制地开始紊乱。他知道身边有着另一个人,熟悉的气息无处不在,心底的那些记忆仿佛洪水一样涌出来,在心底呼啸,然而他却恨不得自己就在这一瞬间消失。!
“然而,她却很快逝去了。……”
“所以,他也不想更多的人再经历这样的痛苦。。
薛紫夜怔了怔,还没说话,妙风却径自放下了帘子,回身继续赶车。。
长长的银狐裘上尚有未曾融化的雪,她看不到陷在毛裘里的病人的脸。然而那之苍白的手暴露在外面的大风大雪里,却还是出人意料的温暖——她的眼神忽然一变:那只手的指甲,居然是诡异的碧绿色!!
推开窗的时候,她看到了杨柳林中横笛的白衣人。妙风坐在一棵杨柳的横枝上,靠着树,正微微仰头,合起眼睛吹着一支短短的笛子,旖旎深幽的曲子从他指尖飞出来,与白衣蓝发一起在风里轻轻舞动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