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风面上虽然依旧有微笑,但眼里也露出了忧虑之色。
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,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,并不为看病,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,独饮几杯,然后离去。陪伴他来去的,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,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。
他忽然一个踉跄,露出了痛苦的表情。。
醉笑陪君三万场,猛悟今夕何夕。。
“他站住了脚,回头看她。她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。!”
薛紫夜停笔笑了起来:“教王应该先问‘能不能治好’吧?”。
在那个黑暗的雪原上,他猝不及防地得到了毕生未有的东西,转瞬却又永远地失去。就如闪电划过亘古的黑夜,虽只短短一瞬,却让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了全新的天与地。!
“薛紫夜她……她……乃是当初摩迦村寨里的唯一幸存者!”顿了许久,妙风终于还是吐出了一句话,脸色渐渐苍白,“属下怕瞳会将当初灭族真相泄露给她,所以冒昧动手。请教王见谅。”
“你这样可不行哪,”出神的刹那,一只手忽然按上了他胸口的绷带,薛紫夜担忧地望着他,“你的内息和情绪开始无法协调了,这样下去很容易走岔。我先用银针替你封住,以防……”
“秋水她……”他忍不住开口,想告诉他多年来他妻子和孩子的遭遇。。
这不是薛紫夜拿去炼药的东西吗?怎么全部好端端的还在?。
“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,一动不动,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!
听了许久,她示意侍女撩开马车的帘子,问那个赶车的青年男子:“阁下是谁?”。
旋那个少年沉浮在冰冷的水里,带着永恒的微笑,微微闭上了眼睛。。
“冰冷的雪,冰冷的风,冰冷的呼吸——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冻结。!
白日放歌须纵酒,青春做伴好还乡。!
他默默地趴伏着,温顺而听话。全身伤口都在痛,剧毒一分分地侵蚀,他却以惊人的毅力咬牙一声不吭,仿佛生怕发出一丝声音,便会打碎这一刻的宁静。
“他反而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她:“我为什么要笑?”!
这个人……还活着吗?。
“薛紫夜用尽全力戳着土,咳嗽着。开始时那些冻土坚硬如铁,然而一刀一刀地挖下去,匕首下的土地开始松软,越到后来便越是轻松。一个时辰后,一个八尺长三尺宽的土坑已然挖好。。
四季分明的谷里,一切都很宁静。药房里为霍展白炼制的药已然快要完成,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都在馥郁的药香中沉睡——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谷主又一个人来到湖上,对着冰下的人说了半夜的话。。
“你要替她死?”教王冷冷笑了起来,剧烈地咳嗽,“风,你愿意替一个谋刺我的人死?你……喀喀,真是我的好弟子啊!”!
夏之园里,薛紫夜望着南方的天空,蹙起了眉头。。
“他的脸色忽然苍白——。
他平静地对上了教王的视线,深深俯身:“只恨不能为教王亲手斩其头颅。”。
““别……”忽然间,黑暗深处有声音低微地传来,“别打开。”!
“谷主!谷主!”绿儿跑得快要断气,撑着膝盖喘息,结结巴巴说,“大、大事不好了……谷口、谷口有个蓝头发的怪人,说要见您……”。
“不是那个刀伤。”薛紫夜在一堆的药丸药材里拨拉着,终于找到了一个长颈的羊脂玉瓶子,“是治冰蚕寒毒的——”她拔开瓶塞,倒了一颗红色的珠子在掌心,托到妙风面前,“这枚‘炽天’乃是我三年前所炼,解冰蚕之毒最是管用。”。
“没有人知道,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,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,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,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。
他凝望着墓碑,轻声低语: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……
明介,原来真的是你……派人来杀我的吗?
“请教王宽恕……”他最终喃喃低语,手下意识地松开。一松开,薛紫夜就踉跄着软倒在地,剧烈咳嗽,血从她的嘴里不停涌了出来——方才虽然被妙风在最后一刻拉开,她却依然被教王那骇人一击波及,内脏已然受到重伤。
雪地上一把长刀瞬间升起,迎着奔马,只是一掠,便将疾驰的骏马居中齐齐剖开!马一声悲嘶,大片的血泼开来,洒落在雪地上,仿佛绽开了妖红的花。。
她忽然疯了一样地扑过来,拔开了散落在病人脸上的长发,仔细地辨认着。。
“妙风站在雪地上,衣带当风,面上却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,声音也柔和悦耳,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暖。她凝神一望,不由略微一怔——这种气息阳春和煦,竟和周围的冰天雪地格格不入!。
“然而一低头,便脱口惊呼了一声。。
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,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!
““霍展白,我希望你能幸福。”……”
“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,霍地低头:“薛谷主!”。
想来,这便是那位西域的胡商巨贾了。。
还是,只是因为,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,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?!
然而,不等他把话说完,柳非非扑哧一声笑了,伸出食指按住了他的嘴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