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睁开眼，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。
她沉默地想着，听到背后有响动。
“你……非要逼我至此吗？”最终，他还是说出话来了，“为什么还要来？”。
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，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，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，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，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，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，只要他活着一日，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。
“骑马倚斜桥，满楼红袖招。混在那些鲜衣怒马、容光焕发的寻欢少年里，霍展白显得十分刺眼：白衣破了很多洞，头发蓬乱，面色苍白——若不是薛紫夜赠与的这匹大宛名马还算威风，他大约要被玲珑花界的丫鬟们当做乞丐打出去。！”
“风！”老人不敢相信地望着在最后一刻违抗了他的下属，“连你……连你……”。
霍展白被这个小丫头说得脸上阵红阵白，觉得嘴里的莲子粥也没了味道：“对不住。”！
是的，到如今，已然不能再退哪怕一步。
然而不等他的手移向腰畔剑柄，薛紫夜已然松开了教王的腕脉。
“还没死。”感觉到了眼皮底下的眼睛在微微转动，她喃喃说了一句，若有所思——这个人的伤更重于霍展白，居然还是跟踪着爬到了这里！。
“姐姐，我是来请你原谅的，”黑衣的教王用手一寸寸地拂去碑上积雪，喃喃低语，“一个月之后，‘血河’计划启动，我便要与中原鼎剑阁全面开战！”。
“他忽然笑了起来：今夕何夕？！
应该是牢狱里太过寒冷，她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，声音清浅而空洞。。
旋黑暗的牢狱外，是昆仑山阴处千年不化的皑皑白雪。。
““扔掉墨魂剑！”徐重华却根本不去隔挡那一剑，手指扣住了地上卫风行的咽喉，眼里露出杀气，“别再和我说什么大道理！信不信我杀了卫五？”！
顿了顿，女医者眼里忽然流露出绝望的神情：“我是想救你啊……你怎么总是这样？”！
“太晚了吗？”霍展白喃喃道，双手渐渐颤抖，仿佛被席卷而来的往事迎面击倒。那些消失了多夜的幻象又回来了，那个美丽的少女提着裙裾在杏花林里奔跑，回头对他笑——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，却不知，那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请求。
““傻话。”薛紫夜哽咽着，轻声笑了笑，“你是我的弟弟啊。”！
第二日醒来，已然是在暖阁内。。
““脸上尚有笑容。”。
“是、是瞳公子！”有个修罗场出来的子弟认出了远处的身形，脱口惊呼，“是瞳公子！”。
“好！”他伸出手来和瞳相击，“五年内，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！”！
他被拖入了族里祠堂，有许多人围上来了，惊慌地大声议论：“上次杀了官差的事好容易被掩下来了，可这次竟然杀了村里人！这可怎么好？”。
“秋之苑里，房内家具七倒八歪，到处是凌乱的打斗痕迹。。
——刚才他不过是用了乾坤大挪移，硬生生将百汇穴连着金针都挪开了一寸，好让这个女人相信自己是真的恢复了记忆。然而毕竟不能坚持太久，转开的穴道一刻钟后便复原了。。
““霍七公子，其实要多谢你——”他尚自走神，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。！
门外是灰冷的天空，依稀有着小雪飘落，沾在他衣襟上。。
——其实，在你抱着她在雪原上狂奔的时候，她已然死去。。
““不可能！”霍展白死死盯着桌上的药，忽地大叫，“不可能！我、我用了八年时间，才……”。
那个在乌里雅苏台请来的车夫，被妙风许诺的高昂报酬诱惑，接下了这一趟风雪兼程的活儿，走了这一条从未走过的昆仑之旅。……
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，幽然神秘，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。回鹘人入侵了家园，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，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。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，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，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《折柳》，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。
他来不及多想，瞬间提剑插入雪地，迅速划了一个圆。
屋里的孩子被他们两个这一声惊呼吓醒了，哇哇地大哭。。
“我知道你的心事，你是怕当了阁主后再照顾秋夫人，会被江湖人议论吧？”似乎明白他的忧虑，南宫老阁主开口，“其实你们的事我早已知道，但当年的情况……唉。如今徐重华也算是伏诛了，不如我来做个大媒，把这段多年情债了结了吧！”。
“她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，但却清楚地知道，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凶手。。
“霍展白沉吟片刻，目光和其余几位同僚微一接触，也便有了答案。。
妙风面上虽然依旧有微笑，但眼里也露出了忧虑之色。！
““想去看看他吗？那么，跟我来。”妙水笑着起身，抓起了桌上的沥血剑，“你看到他就会明白了。”……”
“霜红认出了这只白鸟，脱口惊呼。雪鹞跳到了她肩头，抓着她的肩膀，不停地抬起爪子示意她去看上面系着的布巾。。
“七公子，七公子！”老鸨急了，一路追着，“柳姑娘她今日……”。
千里之外，一羽雪白的鸟正飞过京师上空，在紫禁城的风雪里奋力拍打着双翅，一路向北。！
所有的剑，都在刺破他衣衫时顿住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