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——他微微一惊,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。他认出来了:那里,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!十几年后,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,风肆无忌惮地穿入,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,发出刺耳的声音。
他在那一刹已经追上了,扳住了那个少年的肩膀,微笑道:“瞳,所有人都抛弃了你。只有教王需要你。来吧……来和我们在一起。”
“薛谷主?”他再一次低声唤,然而雪地上那个人一动不动,已然没有生的气息。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冻结,眼里神色转瞬换了千百种,身子微微颤抖。再不出手,便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了……然而即便是他此刻分心去救薛紫夜,也难免不被立时格杀剑下,这一来就是一个活不了!。
将十枚回天令依次铺开在地上,妙风拂了拂衣襟,行了一礼。。
“怎么可以!!”
但是,这一次那个人只是颤了一下,却再也不能起来。。
如果薛紫夜提出这种要求,即使教王当下答应了,日后也会是她杀身之祸的来源!!
“禀谷主,”旁边的小橙低声禀告,“霜红她还没回来。”
“那样,就不太好了。”妙风言辞平静,不见丝毫威胁意味,却字字见血,“瞳会死得很惨,教王病情会继续恶化——而谷主你,恐怕也下不了这座昆仑山。甚至,药师谷的子弟,也未必能见得平安。”
她任凭他握住了自己的手,感觉他的血在她手心里慢慢变冷,心里的惊涛骇浪一波波拍打上来,震得她无法说话——。
这个大光明宫里的每一个人,似乎都深不可测,从瞳到妙风无不如此——这个五明子之一的妙水使如此拉拢自己,到底包藏了什么样的心思?。
“他需要的,只是手里的这颗龙血珠。要的,只是自由,以及权力!!
他在大笑中喝下酒去,醇厚的烈酒在咽喉里燃起了一路的火,似要烧穿他的心肺。。
旋薛紫夜望了一眼那十枚回天令,冷冷道:“有十个病人要看?”。
“霍展白在黑暗里躲避着闪电般的剑光,却不敢还手。!
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,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,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。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,慢慢伸出手,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——那样的冰冷,那样的安静,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。!
“不用顾虑,”南宫老阁主还以为他有意推脱,板起了脸,“有我出面,谁还敢说闲话?”
“那个荒原雪夜过后,他便已然脱胎换骨。!
不错,沫儿的病已然不能耽误,无论如何要在期限内赶回去!而这边,龙血珠既然已入了药炉,魔教自然也没了目标,瞳此刻还被封着气海,应该不会再出大岔子。。
“霍展白蓦地震了一下,睁开了眼睛:“非非……我这次回来,是想和你说——”。
“明介,”在走入房间的时候,她停了下来,“我觉得……你还是不要回昆仑了。”。
“薛谷主。”轿帘被从外挑起,妙风在轿前躬身,面容沉静。!
“你这一次回来,是来向我告别的吗?”她却接着说起了刚才的话头,聪明如她,显然是早已猜到了他方才未曾说出口的下半句。。
“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,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,苍穹灰白,天地无情,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,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,久久不寐。。
她这样的细心筹划,竟似在打点周全身后一切!。
““霍公子……”霜红忽地递来一物,却是一方手巾,“你的东西。”!
“出去吧。”她只是挥了挥手,“去药房,帮宁姨看着霍公子的药。”。
然而,她却很快逝去了。。
“古木兰院位于西郊,为唐时藏佛骨舍利而建,因院里有一棵五百余年的木兰而得名。而自从前朝烽火战乱后,这古木兰和佛塔一起毁于战火,此处已然凋零不堪,再无僧侣居住。。
在黑暗重新笼罩的瞬间,那个人的惨叫停止了。……
那个男子笑了,眼睛在黑暗里如狼一样的雪亮。
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!
那是《葛生》——熟悉的曲声让她恍然,随即暗自感激,她明白妙风这是用了最委婉的方式劝解着自己。那个一直微笑的白衣男子,身怀深藏不露的杀气,可以覆手杀人于无形,但却有着如此细腻的心,能迅速地洞察别人的内心喜怒。。
“明介,”在走入房间的时候,她停了下来,“我觉得……你还是不要回昆仑了。”。
“那是什么样的感觉?悲凉,眷恋,信任,却又带着……又带着……。
“瞳的眼睛里转过无数种色泽,在雪中沉默,不让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从喉中冲出。。
“可算是回来了呀,”妙水掩口笑了起来,美目流转,“教王等你多时了。”!
““是的。”他忽地微微笑了,“雅弥的确早就死了。我是骗你的。”……”
“霍展白皱了皱眉头,向四周看了一下:“瞳呢?”。
“秋水!”他脱口惊呼,抢身掠入,“秋水!”。
她看着信,忽然顿住了,闪电般地抬头看了一眼霍展白。!
“真是大好天气啊!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