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，刹那间，连呼吸也为之一窒——

    八年来，他一年一度的造访，渐渐成了一年里唯一让她有点期待的日子——虽然见面之后，大半还是相互斗气斗嘴和斗酒。

    馥郁的香气萦绕在森冷的大殿，没有一个人出声，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到声音。薛紫夜低下头去，将金针在灯上淬了片刻，然后抬头：“请转身。”。

    一直推脱着的人大吃一惊：“什么？”。

    “他对谁都温和有礼，应对得体，然而却隐隐保持着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。有人追问他的往昔，他只是笑笑，说：“自己曾是一名疾入膏肓的病人，却被前任谷主薛紫夜救回了性命，于是便投入了药王谷门下，希望能够报此大恩。！”

    “她……葬在何处？”终于，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。。

    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，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。！

    他握紧了剑，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了危险的紫色。

    “不！”薛紫夜大惊，极力挣扎，撑起了身子挪过去，“住手！不关他的事，要杀你的人是我！不要杀他！”

    原来是这样……原来是这样！是真的。药师谷里小夜提及的那些往事，看到的那双清澈眼睛和冰下的死去少年，原来都是真的！她就是小夜……她没有骗他。。

    “生死有命。”薛紫夜对着风雪冷笑，秀丽的眉梢扬起，“医者不自医，自古有之——妙风使，我薛紫夜又岂是贪生怕死受人要挟之辈？起轿！”。

    “然而，随她猝然地离去，这一切终归都结束了……！

    瞳？薛紫夜的身子忽然一震，默然握紧了灯，转过身去。。

    旋别去！别去——内心有声音撕心裂肺地呼喊着，然而眼睛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合起。凝聚了仅存的神志，他抬头看过去，极力想看她最后一眼——。

    “！

    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，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，很快就开始站不稳，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！

    紫夜，我将不日北归，请在梅树下温酒相候。

    “然而才五岁的他实在恐惧，不要说握刀，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。！

    然而不等他看清楚那个旅客是男是女，厚厚的棉质门帘被猛然掀开，一阵寒风卷入，一个人踉跄地冲入城门口的驿站内。。

    ““是你？”她看到了他，眼神闪烁了一下。。

    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，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：“不说这些。喝酒！”。

    霍展白和其余鼎剑阁同僚都是微微一惊。！

    她回身掩上门，向着冬之馆走去，准备赴那个赌酒之约。。

    “荒原上，血如同烟花一样盛开。。

    在那短暂的一段路上，他一生所能承载的感情都已全部燃烧殆尽。。

    “是的，那个人选择了回到昆仑大光明宫，选择了继续做修罗场里的瞳，继续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中搏杀，而没有选择留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雪谷中，尝试着去相信自己的过去。！

    他默然地坐下，任凭她开始检查他的双眼和身体上的各处伤口——他没有注意她在做什么，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八处大穴已然被逐步封住，完全不能动弹。他只是极力睁大眼睛，想看清楚她的模样。十二年不见了……今夜之后，或者就是至死不见。。

    而率领这一批光明界里顶尖精英的，就是魔教里第一的杀手：瞳。。

    “风更急，雪更大。。

    “我们弃了马车，轻骑赶路吧。”薛紫夜站了起来，挑了一件最暖的猞猁裘披上，将手炉拢入袖中，对妙风颔首，“将八匹马一起带上。你我各乘一匹，其余六匹或驮必要物品或空放，若坐骑力竭，则换上空马——这样连续换马，应该能快上许多。”……

    不然的话，血肉之躯又怎能承受种种酷刑至此？

    玉座上，那只转动着金杖的手忽地顿住了。

    反正，从十五岁进入江湖起，他就很少有将对手赶尽杀绝的习惯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却只是轻轻摇头，将手搭在桶里人的额头上。。

    “那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……不惜欺骗她伤害她，也不肯放弃对自由和权欲的争夺。。

    ““魔教的，再敢进谷一步就死！”心知今晚一场血战难免，他深深吸了口气，低喝，提剑拦在药师谷谷口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：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？”！

    “如果说，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“时间静止”，那么，就是在那一刻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伸手轻轻拍击墙壁，雪狱居然一瞬间发生了撼动，梁上钉着的七柄剑仿佛被什么所逼。刹那全部反跳而出，叮地一声落地，整整齐齐排列在七剑面前。。

    房间里忽地变得漆黑，将所有的月光雪光都隔绝在外。。

    那个人……最终，还是那个人吗？！

    她习惯了被追逐，习惯了被照顾，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。所以，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，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，那么，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