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一炷香时分，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，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你会后悔的。”他说，“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。”

    他闷在这里已经整整三天。。

    他最后看了一眼冰下那个封冻的少年，一直微笑的脸上掠过一刹的叹息。缓缓俯下身，竖起手掌，虚切在冰上。仿佛有火焰在他手上燃烧，手刀轻易地切开了厚厚的冰层。。

    “然而，她却很快逝去了。！”

    那一条路，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，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。

    “鱼死网破，这又是何必？”他一字一字开口，“我们不妨来订一个盟约。条件很简单：我让你带着他们回去，但在五年内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，中原和西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！”！

    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，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？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，飘落雪的夜空下，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，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？

    “那你又为什么做瞳的狗。”妙风根本无动于衷，“彼此都无须明白。”

    他极力控制着思绪，不让自己陷入这一种莫名其妙的混乱中。苍白修长的手指，轻轻摩挲横放膝上的沥血剑，感触着冰冷的锋芒——涂了龙血珠的剑刃，隐隐散发出一种赤红色的光芒，连血槽里都密密麻麻地填满了龙血珠的粉末。。

    ——那一瞬间，霍展白才知道自己一时的大意犯了个多么大的错误！。

    ““你没事？”他难得收敛了笑容，失惊。！

    薛紫夜怔了怔，还没说话，妙风却径自放下了帘子，回身继续赶车。。

    旋——有人走进来。是妙水那个女人吗？他懒得抬头。。

    “瞳捂着头大叫出来，全身颤抖地跪倒在雪地上，再也控制不住地呼号。！

    薛紫夜沉吟片刻，点头：“也罢。再辅以龟龄集，即可。”！

    明日，便要去给那个教王看诊了……将要用这一双手，把那个恶魔的性命挽救回来。然后，他便可以再度称霸西域，将一个又一个少年培养为冷血杀手，将一个又一个敌手的头颅摘下。

    “醒来的时候，天已然全黑了。！

    “我来吧。”不想如此耽误时间，妙风在她身侧弯下身，伸出手来——他没有拿任何工具，然而那些坚硬的冻土在他掌锋下却如豆腐一样裂开，只是一掌切下，便裂开了一尺深。。

    ““不！不用了。”他依然只是摇头，然而语气却渐渐松了下去，只透出一种疲惫。。

    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，将左手放到她手心，立刻放心大胆地昏了过去。。

    “哧——”一道无影的细线从雪中掠起，刚刚套上了薛紫夜的咽喉就被及时斩断。！

    他撩开灵前的帘幕冲进去，看到一口小小的棺材，放在灵前摇曳的烛光下。里面的孩子紧紧闭着眼睛，脸颊深深陷了进去，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。。

    “那一次之后，她便没有再提过。。

    为什么要想起来？这样的往事，为什么还要再想起来——想起这样的自己！。

    “他曾经被关在黑暗里七年，被所有人遗弃，与世隔绝，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她的双眼。那双眼睛里有过多少关切和叮咛，是他抵抗住饥寒和崩溃的唯一动力——他……他怎么完全忘记了呢？！

    “看这个标记，”卫风行倒转剑柄，递过来，“对方应该是五明子之一。”。

    还是静观其变，等妙火也返回宫里后，再做决定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走过去，低首在玉阶前单膝跪下：“参见教王。”。

    ——那样的一生，倒也是简单。……

    这个世间，居然有一个比自己还执迷不悟的人吗？

    雪在一片一片地飘落，落满他的肩头。肩上那只手却温暖而执著，从来都不肯放弃任何一条性命。他站在门口，仰望着昆仑绝顶上翩然而落的白雪，心里的寒意和肩头的暖意如冰火交煎：如果……如果她知道铸下当年血案的凶手是谁，会不会松开这只手呢？

    妙风脱下身上的大氅，裹住了冰下那个面目如生的少年。。

    “是、是人家抵押给我当诊金的……我没事……”薛紫夜衰弱地喃喃，脸色惨白，急促地喘息，“不过，麻烦你……快点站起来好吗……”。

    “妙水？那个女人，最终还是背叛了他们吗？。

    “不惜一切，我也一定要追索出当年的真相，替摩迦全族的人复仇！。

    她笑着松开染满血的手，声音妖媚：“知道吗？来杀你的，是我。”！

    ““当然。”那个女子眼里有傲然之气，摊开手给他看一面玉佩，以不容反驳的口吻道，“我是最好的医生——你有病人要求诊？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想拿它来毒杀教王——不是吗？”。

    墙上金质的西洋自鸣钟敲了六下，有侍女准时捧着金盆入内，请她盥洗梳妆。。

    此起彼伏的惨叫。！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他只是点头，“我没有怪她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