笛声是奇异的,不像是中原任何一个地方的曲子,充满了某种神秘的哀伤。仿佛在苍穹下有人仰起头凝望,发出深深的叹息;又仿佛篝火在夜色中跳跃,映照着舞蹈少女的脸颊。欢跃而又忧伤,热烈而又神秘,仿佛水火交融,一起盛开。
里面两人被吓了一跳。薛紫夜捏着金针已刺到了气海穴,也忽然呆住了。
霍展白仿佛中了邪,脸色转瞬苍白到可怕。直直地看着他,眼睛里的神色却亮得如同妖鬼:“你……你刚才说什么?你说什么?!薛、薛谷主……紫夜她……她怎么了?!”。
猛烈的风雪几乎让他麻木。。
“她为什么不等他?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?!”
“执掌修罗场的那个杀神吗?真可惜,刚才没看清楚他的模样……”。
族人的尸体堆积如山,无数莹莹的碧绿光芒在黑夜里浮动——那是来饱餐的野狼。他吓!
十二年前那一夜的血色,已然将他彻底淹没。
他赢了。
八年前,为了打入昆仑大光明宫卧底,遏止野心勃勃试图吞并中原武林的魔宫,这个昔年和霍展白一时瑜亮的青年才俊,曾经承受了那么多——。
瞳一惊后掠,快捷无伦地拔剑刺去。。
““是你?”她看到了他腰畔的短笛,便不再多问,侧头想掩饰脸上的泪痕。!
“秋水……不是、不是这样的!”那个人发出了昏乱而急切的低语。。
旋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喃喃着:“乖啦……沫儿不哭,沫儿不哭。娘在这里,谁都不敢欺负你……不要哭了……”。
“大殿里是触目惊心的红色,到处绘着火焰的纹章,仿佛火的海洋。无数风幔飘转,幔角的玉铃铮然作响——而在这个火之殿堂的最高处,高冠的老人斜斜靠着玉座,仿佛有些百无聊赖,伸出金杖去逗弄着系在座下的獒犬。!
“带我出去看看。”她吩咐,示意一旁的小橙取过猞猁裘披上。!
她细细拈起了一根针,开口:“渡穴开始,请放松全身经脉,务必停止内息。”
“谁来与他做伴?唯有孤独!!
薛紫夜伸臂撑住他,脱口惊呼:“妙风!”。
““冒犯了。”妙风微微一躬身,忽然间出手将她连着大氅横抱起来。。
晨凫忽然大笑起来,在大笑中,他的脸色迅速变成灰白色。。
妙风微微笑了笑,摇头:“修罗场里,没有朋友。”!
脑后金针,隐隐作痛。那一双眼睛又浮凸出来,宁静地望着他……明介。明介。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,远远近近,一路引燃无数的幻象。火。血。奔逃。灭顶而来的黑暗……。
“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,却终究没有回头。。
唉……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、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,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——咬了一口软糕,又喝了一口药酒,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。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,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——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,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。。
“在侍从带着薛紫夜离开后,大光明殿里重新陷入了死寂。!
兔起鹘落在眨眼之间,即便是妙风这样的人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。妙风倒在雪地上,匪夷所思地看着怀里悄然睁开眼睛的女子。。
妙风?那一场屠杀……妙风也有份吗?。
“那一瞬间,多年前的恐惧再度袭来,她脱口惊叫起来,闭上了眼睛。。
他在说什么?瞳公子?……
“啪”的一声响,一团柔软的东西扔到了笼中,竟是蛇皮缠着人皮,团成一团。
赤立刻化为一道红光,迅速跃入了雪地,闪电一样蜿蜒爬行而去。随之剑柄里爬出了更多的蛇,那些细如线头的蛇被团成一团塞入剑柄,此刻一打开立刻朝着各个方向爬出——这是昆仑血蛇里的子蛇,不畏冰雪,一旦释放,便会立刻前去寻找母蛇。
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,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。而他,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,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,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。。
而这个人修习二十余年,竟然将内息和本身的气质这样丝丝入扣地融合在一起。。
“妙风站桥上,面无表情地望着桥下万丈冰川,默然。。
“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,然而,谁都回不去了。。
冰下那张脸在对着他微笑,宁静而温和,带着一种让他从骨髓里透出的奇异熟稔——在无意中与其正面相对的刹那,瞳感觉心里猛然震了一下,有压制不住的感情汹涌而出。!
“想也不想,他瞬间扣住了她的后颈!……”
““六弟!”卫风行不可思议地惊呼,看着那个忽然间反噬的同僚。。
“啊……”薛紫夜长长松了一口气,终于松开了抓着他手臂的手,仿佛想说什么,然而尚未开口,顿时重重地瘫倒在他的怀里。。
群獒争食,有刺骨的咀嚼声。!
很多时候,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,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,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