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抬手拿掉了那一片碎片,擦去对方满脸的血污,凝视着。
“你们都先出去。”薛紫夜望着榻上不停抱着头惨叫的人,吩咐身边的侍女,“对了,记住,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冬之馆里的霍展白。”
明介,原来真的是你……派人来杀我的吗?。
得救了吗?除了教王外,多年来从来不曾有任何人救过他,这一回,居然是被别人救了吗?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去,看到了自己身上裹着的猞猁裘,和旁边快要冻僵的紫衣女子。。
“黑暗中潜行而来的女子蓦然一震,手指停顿:“明介?”!”
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,血凝结住了,露出的肌肤已然冻成了青紫色。。
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,一羽白鸟穿越了茫茫林海雪原,飞抵药师谷。!
她看了他一眼,怒喝:“站起来!楼兰王的儿子,就算死也要像个男子汉!”
窗子重重关上了,妙空饶有兴趣地凝视了片刻,确认这个回鹘公主不会再出来,便转开了视线——旁边的阁楼上,却有一双热切的眼睛,凝视着昆仑绝顶上那一场风云变幻的决战。仿佛跃跃欲试,却终于强自按捺住了自己。
南宫老阁主是他的恩人,多年来一直照顾提携有加,作为一个具有相应能力的后辈,他实在是不应该也不忍心拒绝一个老人这样的请求。然而……。
“哦……”她笑了一笑,“看来,你们教王,这次病得不轻哪。”。
“那是什么样的感觉?悲凉,眷恋,信任,却又带着……又带着……!
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。
旋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,颓然地将酒放下,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。
““可惜啊……我本来是想和你一起灭了教王,再回头来对付你的。”妙水抚摩那一双已然没有了神采的眼睛,娇笑,“毕竟,在你刚进入修罗场大光明界,初次被送入乐园享受天国消魂境界的时候,还是我陪你共度良宵的呢……好歹我算是你第一个女人,还真舍不得你就这样死了。”!
漠河被称为极北之地,而漠河的北方,又是什么?!
“其实,我早把自己输给她了……”霍展白怔怔想了许久,忽然望着夜雪长长叹了口气,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,“我很想念她啊。”
“简短的对话后,两人又是沉默。!
他绝不能让她也这样死了……绝对不!。
““求求你,放过重华,放过我们吧!”在他远行前,那个女子满脸泪痕地哀求。。
十二年前她已经失去了雪怀,今日怎么可以再失去明介?。
“不许杀他!”看到教徒上来解开金索拖走昏迷的人,薛紫夜再一次尖叫起来。!
于是,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,你一觞,我一盏,没有语言,没有计较,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。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,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,一分分地饮尽。。
““薛谷主,怎么了?”窗外忽然有人轻声开口,吓了她一跳。。
“谷主……谷主!”远处的侍女们惊呼着奔了过来。。
“习惯性地将剑在心脏里一绞,粉碎了对方最后的话,瞳拔出滴血的剑,在死人身上来回轻轻擦拭,妖诡的眼神里有亮光一闪:“你想知道原因?很简单:即便是我这样的人,有时候也会有洁癖——我实在不想有你这样的同盟者。”!
走下台阶后,冷汗湿透了重衣,外面冷风吹来,周身刺痛。。
“唉……”望着昏睡过去的伤者,她第一次吐出了清晰的叹息,俯身为他盖上毯子,喃喃,“八年了,那样地拼命……可是,值得吗?”。
“瞳捂着头大叫出来,全身颤抖地跪倒在雪地上,再也控制不住地呼号。。
沐春风?她识得厉害,立刻提起了全身的功力竭力反击,双剑交叠面前,阻挡那汹涌而来的温暖气流——雪花轰然纷飞。一掌过后,双方各自退了一步,剧烈地喘息。……
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,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
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
明介走了,霍展白也走了。。
看来,无论如何,这一次的刺杀计划又要暂时搁置了。。
“——那个紫衣女子无声无息地靠在马车壁上,双目紧闭,脸颊毫无血色,竟然又一次昏了过去。。
“然而,命运的魔爪却不曾给他丝毫的机会,在容他喘上了一口气后,再度彻底将他击倒!。
可为什么在那么多年中,自己出手时竟从没有一丝犹豫?!
““夏之日,冬之夜,百岁之后,归于其居。……”
“那一瞬间,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。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,双肩激烈地发抖,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,却终于无法掩饰,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。。
“呵,我开玩笑的,”不等他回答,薛紫夜又笑了,松开了帘子,回头,“送出去的东西,哪有要回来的道理。”。
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,刹那间,连呼吸也为之一窒——!
十二年后,当所有命运的潮汐都退去,荒凉沙滩上,怎么能以这样的情状和她重逢!“滚!”他咬着牙,只是吐出一个字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