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阴的积雪里,妙水放下了手中的短笛,然后拍了拍新垒坟头的积雪,叹息一声转过了身——她养大的最后一头獒犬,也终于是死了……
“这、这……”她倒吸了一口气。
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。
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喃喃着:“乖啦……沫儿不哭,沫儿不哭。娘在这里,谁都不敢欺负你……不要哭了……”。
“他霍然一惊——不要担心教王?难道、难道她要……!”
“呵……是的,我想起来了。”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,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。。
“啊——”药师谷的女子们何曾见过如此惨厉场面,齐齐失声尖叫,掩住了眼睛。!
“好生厉害,”旁边卫风行忍不住开口,“居然以一人之力,就格杀了八骏!”
在他说出第三个“滚”字之前,簌簌一声响,一滴泪水落在了他脸上,炽热而湿润。那一瞬间,所有骄傲和自卑的面具都被烫穿。
“不过你也别难过——这一针直刺廉泉穴,极准又极深,她走的时候必然没吃太多的苦。”女医者看过了咽喉里的伤,继续安慰——然而在将视线从咽喉伤口移开的刹那,她的声音停顿了。“这、这是……”。
他微微侧头,望向雪后湛蓝的天空,叹了一口气。。
““见死不救?”那个女子看着他,满眼只是怜悯,“是的……她已经死了。所以我不救。”!
“咔啦”一声,水下的人浮出了水面。。
旋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,声音却坚定无比,“何况他已然为此痛苦。”。
“那个女人在冷笑,眼里含着可怕的狠毒,一字字说给被钉在玉座上的老人:“二十一年前,我父王败给了回鹘国,楼兰一族不得不弃城流亡——而你收了回鹘王的钱,派出杀手冒充马贼,沿路对我们一族赶尽杀绝!!
“风!”老人不敢相信地望着在最后一刻违抗了他的下属,“连你……连你……”!
他一边说一边抬头,忽然吃了一惊:“小霍!你怎么了?”
““三年啊……”霍展白喃喃自语,“看来这几年,不休战也不行呢。”!
她还在微弱地呼吸,神志清醒无比,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,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——他被这一笑惊住:方才……方才她的奄奄一息,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?她竟救了他!。
“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。
否则,迟早会因此送命。。
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:“你,答应吗?”!
“明年,我将迎娶星圣女娑罗。”瞳再大醉之后,说出了那样一句话。。
“然而刚笑了一声,便戛然而止。。
这样极其痛苦的挣扎持续了不知多久终于,在他濒临崩溃的刹那,“啪!”极轻的一声响,仿佛内心某根缚束着他的线终于断裂了。。
“这不是薛紫夜拿去炼药的东西吗?怎么全部好端端的还在?!
而不同的是,这一次,已然是接近于恳求。。
没有现身,更没有参与,仿佛只是一个局外人。。
“她的头毫无反应地随着他的推动摇晃,手里,还紧紧握着一卷《灵枢》。。
“当然不是!唉……”百口莫辩,霍展白只好苦笑摆手,“继任之事我答应就是——但此事还是先不要提了。等秋水病好了再说吧。”……
然而,应该也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,那人勉强避开了那一击后就再也没有力气,重新重重地摔落在雪地里,再也不动。绿儿惊魂方定,退开了一步,拿剑指着对方的后心,发现他真的是不能动了。
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,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,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。
“霍展白,我希望你能幸福。”。
“明年,我将迎娶星圣女娑罗。”瞳再大醉之后,说出了那样一句话。。
““你总是来晚。”那个声音冷冷地说着,冷静中蕴涵着深深的疯狂,“哈……你是来看沫儿怎么死的吗?还是——来看我怎么死的?”。
“虽然,我更想做一个想你那样、伴着娇妻幼子终老的普通人。。
当我在修罗场里被人一次次打倒凌辱,当我在冰冷的地面上滚来滚去呼号泣血,当我跪在玉座下任教王抚摩着我的头顶,当我被那些中原武林人擒住后用尽各种酷刑……雪怀……你怎么可以这样的安宁!!
““这个自然。”教王慈爱地微笑,“本座说话算话。”……”
“妙风不动声色:“路上遇到修罗场的八骏,耽搁了一会儿。”。
“哈……有趣的小妞儿。”黑衣马贼里,有个森冷的声音笑了,“抓住她!”。
霍展白抬起头,看到了一头冰蓝色的长发,失声道:“妙风?”!
——难道,是再也回不去了吗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