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
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,就开始长久沉默。霍展白没有说话,拍开了那一瓮藏酒,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,直至酩酊。
“知道了。”霍展白答应着,知道这个女人向来古古怪怪。。
“廖前辈。”霍展白连忙伸臂撑住门,“是令徒托我传信于您。”。
““她说过,独饮伤身。”雅弥看着他,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。!”
“出去吧。”她只是挥了挥手,“去药房,帮宁姨看着霍公子的药。”。
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,一羽白鸟穿越了茫茫林海雪原,飞抵药师谷。!
那一瞬间,多年前的恐惧再度袭来,她脱口惊叫起来,闭上了眼睛。
“我将像薛谷主一样,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。”
“那么,这个呢?”啪的一声,又一个东西被扔了过来,“那个女医者冒犯了教王,被砍下了头——你还记得她是谁吧?”。
妙风依然只是微笑,仿佛戴着一个永恒的面具:“薛谷主无须担心。”。
“她扔掉了手里的筚篥,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刀,毫不畏惧地对着马贼雪亮的长刀。!
然而,一切,终究还是这样擦身而过。。
旋妙风也同时舒了一口气,用眼角看了看聚精会神下针的女子,带着敬佩。。
“那个荒原雪夜过后,他便已然脱胎换骨。!
她斜斜瞄了他一眼:“可让奴家看了好生心疼呢!”!
“现在,结束了。”他收起手,对着那个惊呆了的同龄人微笑,看着他崩溃般在他面前缓缓跪倒,发出绝望的嘶喊。
““若不能击杀妙风,”他在黑暗里闭上了眼睛,冷冷吩咐,“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。”!
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,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。。
“风雪如刀,筋疲力尽的她恍恍惚惚地站起,忽然间眼前一黑。。
“暴雨梨花针?”他的视线落到了她腰侧那个空了的机簧上,脱口低呼。。
“夜里很冷,”身后的声音宁静温和,“薛谷主,小心身体。”!
多少年了?自从进入修罗场第一次执行任务开始,已经过去了多少年?最初杀人时的那种不忍和罪恶感早已荡然无存,他甚至可以微笑着捏碎对方的心脏。。
“走到门口的人,忽地真的回过身来,迟疑着。。
“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。”他别开了头,冷冷道,“我宁可死。”。
“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,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,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。!
但是,这一次,她无法再欺骗下去。。
“薛谷主,你醒了?”乐曲随即中止,车外的人探头进来。。
“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,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。
“喂,不要不服气。身体哪有脸重要?”看出了他眼睛里的疑问,薛紫夜拍了拍他的脸颊,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,“老实说,你欠了我多少诊金啦?只有一面回天令,却来看了八年的病——如果不是我看在你这张脸还有些可取,早一脚把你踢出去了。”……
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,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,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。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,慢慢伸出手,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——那样的冰冷,那样的安静,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。
薛紫夜望着他。
“哈……有趣的小妞儿。”黑衣马贼里,有个森冷的声音笑了,“抓住她!”。
还活着吗?。
“那样的刺痛,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。。
“黑暗里的那双眼睛,是在门刚阖上的瞬间睁开的。。
——只不过那个女人野蛮得很,不知道老阁主会不会吃得消?谷中的白梅也快凋谢了吧?只希望秋水的病早日好起来,他也可以脱身去药师谷赴约。!
“霍展白蓦地震了一下,睁开了眼睛:“非非……我这次回来,是想和你说——”……”
“霍展白一惊,沉默着,露出了苦笑。。
他的心,如今归于何处?。
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:“你,答应吗?”!
霍展白定定看着他,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,那一瞬间什么正邪,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。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,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,仰起头来―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