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次下雪的时候,他都会无可抑制的想起那个紫衣的女子。八年来,他们相聚的时日并不多,可每一日都是快乐而轻松的。
也真是可笑,在昨夜的某个瞬间,在他默立身侧为她撑伞挡住风雪的时候,她居然有了这个人可以依靠的错觉——然而,他早已是别人的依靠。
霍展白忽然惊住,手里的梅花掉落在地。。
不过几个月不见,那个伶俐大方的丫头忽然间就沉默了许多,眼睛一直是微微红肿着的,仿佛这些天来哭了太多场。。
“她斜斜瞄了他一眼:“可让奴家看了好生心疼呢!”!”
他从楼兰末代国王的儿子雅弥,变成了大光明宫教王座下五明子中的“妙风”,教王的护身符——没有了亲人,没有了朋友,甚至没有了祖国,从此只为一个人而活。。
门外是灰冷的天空,依稀有着小雪飘落,沾在他衣襟上。!
“有请薛谷主!”片刻便有回话,一重重穿过殿中飘飞的经幔透出。
妙风平静地抬起了眼睛:“妙水,请放过她。我会感激你。”
“好了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笑意,从药囊里取出一种药,轻轻抹在瞳的眼睛里,“毒已然拔去,用蛇胆明目散涂一下,不出三天,也就该完全复明了。”。
“是。”他携剑低首,随即沿阶悄无声息走上去。。
“霍展白只听得好笑:“见鬼,瞳,听你说这样的话,实在是太有趣了。”!
“那样,就不太好了。”妙风言辞平静,不见丝毫威胁意味,却字字见血,“瞳会死得很惨,教王病情会继续恶化——而谷主你,恐怕也下不了这座昆仑山。甚至,药师谷的子弟,也未必能见得平安。”。
旋“瞳呢?”她冲口问,无法掩饰自己对那个叛乱者的关切。。
“他终于知道,那只扼住他咽喉的命运之手原来从未松开过——是前缘注定。注定了他的空等奔波,注定了她的流离怨恨。!
多年未有的苦痛在心底蔓延,将枯死已久的心狠狠撕裂,他终于可以不必压制,让那样的悲哀和愤怒将自己彻底湮没。!
昆仑。大光明宫西侧殿。
“妙风同样默不做声地跟在她身后,来到村子北面的空地上。!
因为愤怒和绝望,黑暗中孩子的眼睛猛然闪出了熠熠的光辉,璀璨如琉璃。。
““妙风使,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?”霍展白微微而笑,似不经意地问。。
——早就和小姐说了不要救这条冻僵了的蛇回来,现在可好了,刚睁眼就反咬了一口!。
“咕?”雪鹞仿佛听懂了她的话,用喙子将脚上的那方布巾啄下来,叼了过去。!
“但既然薛谷主为他求情,不妨暂时饶他一命。”教王轻描淡写地承诺。。
“耳边是呼啸的风声,雪一片片落在脸上,然而身上却是温暖的。身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好,疼痛也明显减缓了——。
“干得好。”妙空轻笑一声,飞身掠出,只是一探手,便接住了同僚手里掉落的长剑。然后,想都不想地倒转剑柄挥出,“嚓”的一声,挑断了周行之握剑右手拇指的筋络。。
““风,”教王蹙了蹙眉,“太失礼了,还不赶快解开薛谷主的穴?”!
烈烈燃烧的房子。。
“绿儿,送客。”薛紫夜不再多说,转头吩咐丫鬟。。
““她说过,独饮伤身。”雅弥看着他,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。。
握着沥血剑的手缓缓松开,他眼里转过诸般色泽,最终只是无声无息地将剑收起——被看穿了吗?还是只是一个试探?教王实在深不可测。……
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,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,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。
疾行一日一夜,他也觉得有些饥饿,便撩起帘子准备进入马车拿一些食物。
她狂奔而去,却发现那是一条死路。。
第二日日落的时候,他们沿着漠河走出了那片雪原,踏上了大雪覆盖的官道。。
“她一叠声地厉声反问,却似乎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回答,而只是在说服自己。。
“——然而,即使是她及时地遇到了他们两人,即使当时小夜还有一口气,她……真的会义无返顾地用这个一命换一命的方法,去挽救爱徒的性命吗?。
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!
“他也曾托了瞳,派人下到万丈冰川底下寻找王姐的遗体,却一无所获――他终于知道,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根线也被斩断。……”
“熟门熟路,他带着雪鹞,牵着骏马来到了桥畔的玲珑花界。。
那样的刺痛,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。。
然而一双柔软的手反而落在了他的眼睑上,剧烈地颤抖着,薛紫夜的声音开始发抖:“明介……你、你的眼睛,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?是那个教王——”!
“听着,马上把龙血珠还给我!否则……否则我……会让你慢慢地死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