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北、向北、向北……狂风不断卷来,眼前的天地一片空白,一望无际——那样的苍白而荒凉,仿佛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。他找不到通往乌里雅苏台的路,几度跌倒又踉跄站起。尽管如此,他却始终不敢移开抵在她后心上的手,不敢让输入的内息有片刻的中断。
把霍展白让进门内,她拿起簪子望了片刻,微微点头:“不错,这是我离开药师谷时留给紫夜的。如今她终于肯动用这个信物了?”
然而不等她站稳,那人已然抢身赶到,双掌虚合,划出了一道弧线将她包围。。
“等回来再一起喝酒!”当初离开时,他对她挥手,大笑。“一定赢你!”。
““刷!”一步踏入,暗夜里仿佛忽然有无形的光笼罩下来,他情不自禁地转头朝着光芒来处看去,立刻便看见了黑暗深处一双光芒四射的眼睛——那是妖异得几乎让人窒息的双瞳,深不见底,足以将任何人溺毙其中!!”
他侧过脸,慢条斯理地拭去嘴角的血丝,眼眸里闪过微弱的笑意:只不过杀了个车夫,就愤怒到这样吗?如果知道当年杀死雪怀的也正是自己,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表情?。
“哦,好好。”老侍女连忙点头,扔了扫帚走过来,拿出了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,喃!
他迅速地解开了药囊,检视着里面的重重药物和器具,神态慎重,不时将一些药草放到鼻下嗅,不能确定的就转交给门外教中懂医药的弟子,令他们一一品尝,鉴定是否有毒。
“瞳?”霍展白惊讶地望着这个忽然现身药王谷地新任教王,手不离剑。
“霍公子……”霜红忽地递来一物,却是一方手巾,“你的东西。”。
“那你又为什么做瞳的狗。”妙风根本无动于衷,“彼此都无须明白。”。
“那样寥寥几行字,看得霜红笑了起来。!
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:“大路朝天,各走一边。”。
旋两者之间,只是殊途同归而已。。
“简短的对话后,两人又是沉默。!
青铜面具跌落在一旁,不瞑的双目圆睁着,终于再也没有了气息。!
她站在风里,感觉全身都出了一层冷汗,寒意遍体。
“多年来,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,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。!
刚才……刚才是幻觉吗?她、她居然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!。
“那一日,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,她终于无法忍受,忽然站起,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,直面他,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,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:“到底是为什么?为什么!”。
自己当年第一次来这里,就是被他拉过来的。。
这个薛紫夜提过的称呼从教王嘴里清清楚楚地吐出,一瞬间,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,另外一种撕裂般的感觉从内心蔓延出来,令他全身颤抖。!
“看到了吗?这就是瞳!”。
““呵……”黑暗里,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,“终于,都来了吗?”。
然而,那么多年来,他对她的关切却从未减少半分――。
“他回忆着那一日雪中的决斗,手里的剑快如追风,一剑接着一剑刺出,似要封住那个假想中对手的每一步进攻:月照澜沧,风回天野,断金切玉……“刷”的一声,在一剑当胸平平刺出后,他停下了手。!
他重新把手放到了药枕上,声音带着可怕的压迫力:“那么,有劳薛谷主了。”。
风雪越来越大,几乎已齐到了马膝,马车陷在大雪里,到得天黑时分,八匹马都疲惫不堪。心知再强行催促,骏马多半便要力尽倒地。妙风不得已在一片背风的戈壁前勒住了马,暂时休息片刻。。
““在教王病情未好之前,谷主不能见瞳。”妙风淡然回答,回身准备出门,然而走到门口忽然一个踉跄,身子一倾,幸亏及时伸手抓住了门框。。
重新戴上青铜面具,便又恢复到了妙空使的身份。……
霍展白迟疑了一下,最终决定说实话:“不大好,越发怕冷了。”
难道,教王失踪不到一天,这个修罗场却已落入了瞳的控制?
然而,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,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。。
——事到如今,何苦再相认?。
“她怔在原地,只觉得一颗心直坠下去,落入不见底的冰窖——。
“是她?是她乘机对自己下了手?!。
妙风在乌里雅苏台的雪野上踉跄奔跑,风从耳畔呼啸而过,感觉有泪在眼角渐渐结冰。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夜,五岁的他也不曾这样不顾一切地奔跑。转眼间,已经是二十多年。!
“那个寂静的夜晚,他和那个紫衣女子猜拳赌酒,在梅树下酣睡。在夜空下醒来的瞬间,他陡然有了和昔年种种往事告别的勇气,因为自己的生命已然注入了新的活力。……”
“他只勉强知道了一些零碎的情况:比如她来到药师谷之前,曾在一个叫摩迦的村子里生活过;比如那个冰下的人,是在和她一起离开时死去的……然而,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她的离开、他的死去,她却没有提过。。
她黑暗中触摸着他消瘦的颊,轻声耳语:“明介……明介,没事了。教王答应我只要治好了他的病,就放你走。”。
他有些烦乱地摇了摇头。看来,这次计划成功后,无论如何要再去一趟药师谷——一定要把那个女人给杀了,让自己断了那一点念想才好。!
“教王,”身侧有下属远远鞠躬,恭声提醒,“听说最近将有一场百年难遇到的雪暴降临在漠河,还请教王及早起程回宫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