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说想救他——可是,却没有想过要救回昔日的雅弥,就得先毁掉了今日的妙风。
她一直是骄傲的,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
“回来了?”她在榻边坐下,望着他苍白疲倦的脸。。
在那个黑暗的雪原上,他猝不及防地得到了毕生未有的东西,转瞬却又永远地失去。就如闪电划过亘古的黑夜,虽只短短一瞬,却让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了全新的天与地。。
““薛谷主,”大殿最深处传来的低沉声音,摄回了她游离的魂魄,“你可算来了……”!”
“哦……”她笑了一笑,“看来,你们教王,这次病得不轻哪。”。
“我想救你啊……”她的话语还在耳畔回响,如此的悲哀而无奈,蕴涵着他生命中从未遇到过的温暖。她对他伸出了手,试图将他从血池里拉上来。但他却永远无法接触到那只纯白的手了……!
她看了他一眼,怒喝:“站起来!楼兰王的儿子,就算死也要像个男子汉!”
那只手急急地伸出,手指在空气中张开,大氅里有个人不停地喘息,却似无法发出声音来,妙风脸色变了,有再也无法掩饰的焦急,手往前一送,剑割破了周行之的咽喉:“你们让不让路?”
雪还在一片一片落下,无休无止,巨大的冷杉树如同一座座冰冷的墓碑指向苍穹。他和那个银衣杀手在林中沉默地对峙着,保持着最后一击时诡异的姿势,手中的剑都停留在对方的身体里。。
她为什么不等他?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?。
“难怪他们杀上大光明宫时没有看到教王——他还以为是瞳的叛乱让教王重伤不能出战的原故,原来,却是她刺杀了教王!就在他赶到昆仑的前一天,她抢先动了手!!
这样相处的每一刻都是极其珍贵的——。
旋“断金斩?!”七剑齐齐一惊,脱口呼道。。
“然而在这样的时候,雅弥却悄然退去,只留下两人独自相对。!
是的,瞳已经走了。而她的明介弟弟,则从未回来过——那个明介在十二年前那一场大劫之后,就已经消失不见。让他消失的,并不是那三根封脑的金针,而是长年来暗无天日的杀戮生活对人性的逐步摧残。!
“啊!你、你是那个——”教王看着这个女人,渐渐恍然,“善蜜公主?”
“南宫老阁主叱吒江湖几十年,内外修为都臻于化境——却不料,居然已经被恶疾暗中缠身了多年。!
一条手巾轻轻覆上来,替她擦去额上汗水。。
“在那个失去孩子的女子狂笑着饮下毒药的刹那,千里之外有人惊醒。。
。因为堆得太高,甚至有一半倒塌下来堆在昏迷的女子身上,几乎将她湮没。。
雪鹞仿佛明白了主人的意思,咕噜了一声振翅飞起,消失在茫茫的风雪里。!
“我看得出,姐姐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得。”瞳凝望着他,忽然开口,“如果不是为了救我,她此刻,定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共饮。”。
“那个毫无感情的微笑假面人,为什么也要保薛紫夜?。
多年来,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,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。。
“他霍然一惊——不要担心教王?难道、难道她要……!
“我将像薛谷主一样,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。”。
他颓然低下头去,凝视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,泪水长滑而落。。
“然而她还是无声无息。那一刹那,妙风心里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惧——那是他十多年前进入大光明宫后从来未曾再出现的感觉。。
“你说他一定会杀我——”薛紫夜喃喃,摸了摸绷带,“可他并没有……并没有啊。”……
的确,在离开药师谷的时候,是应该杀掉那个女人的。可为什么自己在那个时候,竟然鬼使神差地放过了她?
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杨柳林里,她才明白过来方才是什么让她觉得不自然——那张永远微笑着的脸上,不知何时,居然泯灭了笑容!
药王谷的回天令还是不间歇地发出,一批批的病人不远千里前去求医,但名额已经从十名变成了每日一名――谷里一切依旧,只是那个紫衣的薛谷主已然不见踪迹。。
所有人仰头望着冰川上交错的身形,目眩神迷。。
““金索上的钥匙。”薛紫夜对着她伸出手去,面无表情,“给我。”。
“那是薛紫夜第一次看到他出手。然而她没有看清楚人,更没看清楚剑,只看到雪地上忽然间有一道红色的光闪过,仿佛火焰在剑上一路燃起。剑落处,地上的雪瞬间融化,露出了一个人形。。
妙风微微一怔:“可谷主的身体……”!
“每一个月,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,白衣长剑,隔着屏风长身而坐,倾身向前,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,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。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,同样客气地回答着,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。……”
““冻硬了,我热了一下。”妙风微微一笑,又扔过来一个酒囊,“这是绿儿她们备好的药酒,说你一直要靠这个驱寒——也是热的。”。
仿佛服输了,她坐到了医案前,提笔开始书写药方。霍展白在一边赔笑:“等治好了沫儿的病,我一定慢慢还了欠你的诊金……你没去过中原,所以不知道鼎剑阁的霍七公子,除了人帅剑法好外,信用也是有口皆碑的啊。”。
他平静地对上了教王的视线,深深俯身:“只恨不能为教王亲手斩其头颅。”!
每次下雪的时候,他都会无可抑制的想起那个紫衣的女子。八年来,他们相聚的时日并不多,可每一日都是快乐而轻松的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