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亮得很慢,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。
“有医生吗?”他喘息着停下来,用着一种可怕的神色大声问,“这里有医生吗?”
这哪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、迷倒无数江湖女子的卫五公子?分明是河东狮威吓下的一只绵羊。霍展白在一旁只看得好笑,却不敢开口。。
这支箭……难道是飞翩?妙风失惊,八骏,居然全到了?。
““……葛生蒙棘,蔹蔓于野。予美亡此。谁与?独旦!!”
“老五?!”。
这种欲雪的天气,卫廖夫妻两人本该在古木兰院里燃起红泥小火炉,就着绿蚁新酒当窗小酌,猜拳行令的,可惜却生生被这个不识趣的人给打断了。!
他默然地坐下,任凭她开始检查他的双眼和身体上的各处伤口——他没有注意她在做什么,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八处大穴已然被逐步封住,完全不能动弹。他只是极力睁大眼睛,想看清楚她的模样。十二年不见了……今夜之后,或者就是至死不见。
“呵呵,”廖青染看着他,也笑了,“你如果去了,难保不重蹈覆辙。”
调戏了一会儿雪鹞,她站起身来准备走,忽然又在门边停住了:“沫儿的药已经开始配了,七天后可炼成——你还来得及在期限内赶回去。”。
第二日醒来,已然是在暖阁内。。
“虽然酒醉中,霍展白却依然一惊:“圣火令?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!!
雪狱寂静如死。。
旋风大,雪大。那一方布巾迎风猎猎飞扬,仿佛宿命的灰色的手帕。。
“不到片刻,薛紫夜轻轻透出一口气,动了动手指。!
他往后微微退开一步,离开了璇玑位——他一动,布置严密的剑阵顿时洞开。!
那……是教王的手巾?!瞳的手瞬间握紧,然而克制住了回头看妙水的冲动,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沿着台阶离开——手巾上染满了红黑色、喷射状的血迹,夹杂着内脏的碎片,显然是血脉爆裂的瞬间喷出。
“那种痛是直刺心肺的,几乎可以把人在刹那间击溃。!
“是。”妙风一步上前,想也不想地拿起药丸放到鼻下闻了一闻,而后又沾了少许送入口中,竟是以身相试——薛紫夜抬起头看着他,眼神复杂。。
“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,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,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。。
一睁开眼,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。。
血流满了剑锋,完全遮挡住了剑锋上的光。四周横七竖八倒着十多具灰獒的尸体,全是被一剑从顶心劈成两半,有些还在微微抽搐。!
“是的,我还活着。”黑夜里那双眼睛微笑起来了,即使没有用上瞳术也令人目眩,那个叛乱者在黑暗里俯下身,捏住了回鹘公主的下颌,“你很意外?”。
“那个熟悉而遥远的名字,似乎是雪亮的闪电,将黑暗僵冷的往事割裂。。
然而,为什么要直到此刻,才动用这个法术呢?。
“一切灰飞烟灭。!
听得那一番话,霍展白心里的怒气和震惊一层层地淡去。。
自从妙火死后,便只有她和瞳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。那是天地间唯一可以置教王于死地的剧毒——如果能拿到手的话……。
“种种恩怨深种入骨,纠缠难解,如抽刀断水,根本无法轻易了结。。
“是!”属下低低应了一声,便膝行告退。……
“看把你吓的,”她笑意盈盈,“骗你的呢。你这个落魄江湖的浪子,有那么多钱替我赎身吗?除非去抢去偷——你倒不是没这个本事,可是,会为我去偷去抢吗?”
“与其有空追我,倒不如去看看那女人是否还活着。”
她最后的话还留在耳边,她温热的呼吸仿佛还在眼睑上。然而,她却已再也不能回来了……在身体麻痹解除、双目复明的时候,他疯狂地冲出去寻匿她的踪影。然而得到的消息却是她昨日去了山顶乐园给教王看病,然后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山顶上整座大殿就在瞬间坍塌了。。
而每个月的十五,他都会从秣陵鼎剑阁赶往临安九曜山庄看望秋水音。。
“她这样的细心筹划,竟似在打点周全身后一切!。
“在这样生死一发的关键时刻,他却不自禁地走了神。。
“我要你去叫那个女的过来。”对方毫不动容,银刀一转,在小橙颈部划出一道血痕。小橙不知道那只是浅浅一刀,当即吓得尖叫一声昏了过去。!
“那个意为“多杨柳之地”的戈壁绿洲?……”
“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,一动不动,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。
一睁开眼,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。。
他说话的语气,永远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,薛紫夜却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。这个看似温和宁静的人,身上其实带着和瞳一样的黑暗气息。西归的途中,他一路血战前行,蔑视任何生命:无论是对牲畜,对敌手,对下属,甚或对自身,都毫不容情!!
她忽然间只觉得万剑穿心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