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，恰恰正是那一瞬间的落后救了它。

    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，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，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，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，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，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，只要他活着一日，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

    “……那就好。”。

    那只手急急地伸出，手指在空气中张开，大氅里有个人不停地喘息，却似无法发出声音来，妙风脸色变了，有再也无法掩饰的焦急，手往前一送，剑割破了周行之的咽喉：“你们让不让路？”。

    “妙水握着沥血剑，双手渐渐发抖。！”

    “六弟！”卫风行不可思议地惊呼，看着那个忽然间反噬的同僚。。

    那些既敬且畏的私语，充斥于他活着的每一日里。！

    ——只不过那个女人野蛮得很，不知道老阁主会不会吃得消？谷中的白梅也快凋谢了吧？只希望秋水的病早日好起来，他也可以脱身去药师谷赴约。

    侍女们无计可施，只好尽心尽力准备她的行装。

    “十二年前的那一夜，我忘了顾上你……”仿佛那些话已经压在心底多年，薛紫夜长长出了一口气，将滚烫的额头放入掌心，“对不起……那个时候我和雪怀拼命逃，却忘了你还被关在那里……我、我对不起你。”。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她努力笑了笑，然而冻僵的身子蓦然失去平衡，从奔驰的马上直接摔了下去！。

    ““霍展白，你又输了。”然而，一直出神的薛紫夜却忽然笑了起来。！

    “我们弃了马车，轻骑赶路吧。”薛紫夜站了起来，挑了一件最暖的猞猁裘披上，将手炉拢入袖中，对妙风颔首，“将八匹马一起带上。你我各乘一匹，其余六匹或驮必要物品或空放，若坐骑力竭，则换上空马——这样连续换马，应该能快上许多。”。

    旋“我只是，不想再让他被关在黑夜里。”她用细细的声音道，“他已经被关了那么久。”。

    “瞳表情漠然——自从知道中的是七星海棠之毒后，他就没想过还能活下去。！

    那样的刺痛，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。！

    周行之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，身体就从地上被飞速拉起，吊向了雪狱高高的顶上。他拼命挣扎，长剑松手落下，双手抓向咽喉里勒着的那条银索，喉里咯咯有声。

    “没有回音。！

    “也只能这样了。”薛紫夜喃喃，抬头望着天，长长叹了口气，“上天保佑，青染师傅她此刻还在扬州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呵，”灯火下，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，“不愧是霍七公子。”。

    “夏之日，冬之夜，百岁之后，归于其居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蹙眉：“我不明白。”！

    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，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：“不说这些。喝酒！”。

    “难怪多年来，药师谷一直能够游离于正邪两派之外，原来不仅是各方对其都有依赖，保持着微妙的平衡，也是因为极远的地势和重重的机关维护了它本身的安全。。

    原来是为了这个！真的是疯了……他真的去夺来了万年龙血赤寒珠？！。

    ““是！”侍女们齐齐回答。！

    “好了。”霍展白微笑，吐出一口气。。

    妙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，他下意识地跨出一步想去阻止，却又有些迟疑，仿佛有无形的束缚。。

    “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，成为佳话。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，更是个情种，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，指责她的无情冷漠。她却只是冷笑――。

    那么多年来，你到底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啊！……

    “暴雨梨花针？”他的视线落到了她腰侧那个空了的机簧上，脱口低呼。

    不然的话，血肉之躯又怎能承受种种酷刑至此？

    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，幽然神秘，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。回鹘人入侵了家园，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，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。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，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，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《折柳》，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。。

    纤细苍白的手指颤巍巍地伸出，指向飘满了雪的天空，失去血色的唇微微开合，发出欢喜的叹息：“光。”。

    “当他可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，看到的却是一个空荡冰冷的世界。。

    “他想站起来，然而四肢上的链子陡然绷紧，将他死死拉住，重新以匍匐的姿势固定在地上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沉默，许久许久，开口：“我会一辈子照顾她。”！

    “玉座上，那只转动着金杖的手忽地顿住了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她从枕畔药囊里摸出了一把碧灵丹，看也不看地全数倒入口中。。

    仿佛想起了什么，她的手开始剧烈地发抖，一分也刺不下去。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，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，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，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，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，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？！

    他不再去确认对手的死亡，只是勉力转过身，朝着某一个方向踉跄跋涉前进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