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风被她吓了一跳,然而脸上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笑意,只是微微一侧身,手掌一抬,那只飞来的靠枕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乖乖停到了他手上。
“死了也好!”然而,只是微一沉默,他复又冷笑起来,“鬼知道是谁的孽种?”
“在下可立时自尽,以消薛谷主心头之怒。”妙风递上短匕,面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,微微躬身,“但在此之前,还请薛谷主尽早去往昆仑,以免耽误教王病情。”。
原来,在极痛之后,同样也是极度的死寂。。
““夏之日,冬之夜,百岁之后,归于其居。!”
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。。
魔宫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大规模的内斗,此刻从昆仑山麓到天门之间一片凌乱,原本设有的驿站和望风楼上只有几个低级弟子看守,而那些负责的头领早已不见了踪影。!
――这个人刚从血腥暴乱中夺取了大光明宫地至高权力,此刻不好好坐镇西域,却来这里做什么?难道是得知南宫老阁主病重,想前来打乱中原武林的局面?
“是有了别的去处了吗?还是有了心爱的人?不过,反正我也不会再在这里了。你就算回来,也无人可寻。”柳非非有些疲倦地微笑着,妩媚而又深情,忽然俯下身来戳了他一下,娇嗔,“哎,真是的,我就要嫁人了,你好歹也要装一下失落嘛——难道我柳非非一点魅力也没有吗?”
他应景地耷拉下了眼皮,做了一个苦脸:“能被花魁抛弃,也算我的荣幸。”。
所谓的神仙眷侣,也不过如此了。。
“万年龙血赤寒珠!!
霍展白一惊,沉默着,露出了苦笑。。
旋霍展白在冰川上一个点足,落到了天门中间的玉阶上。。
“自己当年第一次来这里,就是被他拉过来的。!
“想去看看他吗?那么,跟我来。”妙水笑着起身,抓起了桌上的沥血剑,“你看到他就会明白了。”!
醉笑陪君三万场,猛悟今夕何夕。
“虽然酒醉中,霍展白却依然一惊:“圣火令?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!!
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。
““奇怪……”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,拍了拍獒犬的头,低语,“她不怕死,是不是?”。
那一瞬间,仿佛有利剑直刺入心底,葬礼时一直干涸的眼里陡然泪水长滑而下,她在那样的乐曲里失声痛哭。那不是《葛生》吗?那首描述远古时女子埋葬所爱之人时的诗歌。。
那是她的雅弥,是她失而复得的弟弟啊……他比五岁那年勇敢了那么多,可她却为了私欲不肯相认,反而想将他格杀于剑下!!
“薛谷主,”她看到他忽然笑了起来,轻声道,“你会后悔的。”。
““薛谷主,你醒了?”乐曲随即中止,车外的人探头进来。。
薛紫夜用尽全力戳着土,咳嗽着。开始时那些冻土坚硬如铁,然而一刀一刀地挖下去,匕首下的土地开始松软,越到后来便越是轻松。一个时辰后,一个八尺长三尺宽的土坑已然挖好。。
““妙风使,你应该知道,若医者不是心甘情愿,病人就永远不会好。”她冷冷道,眼里有讥诮的神情,“我不怕死,你威胁不了我。你不懂医术,又如何能辨别我开出的方子是否正确——只要我随便将药方里的成分增减一下,做个不按君臣的方子出来,你们的教王只会死得更快。”!
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,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。而他,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,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,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。。
“教王……”有些犹豫的,她开口欲言。。
“然而,这些问题,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。。
“冻硬了,我热了一下。”妙风微微一笑,又扔过来一个酒囊,“这是绿儿她们备好的药酒,说你一直要靠这个驱寒——也是热的。”……
“无妨。”薛紫夜一笑,撩开帘子走入了漫天的风雪里,“不是有你在吗?”
一直到成为森然的白骨架子,才会断了最后一口气。
“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。”他别开了头,冷冷道,“我宁可死。”。
那是妙空使,冷笑着堵住了前方的路。。
““是。”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,点头,“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!”。
“她用尽全力挣扎着想去摸怀里的金针——那些纤细锋利的医器本来是用来救人的。她继承药师谷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天职所在,然而她却用她夺去了一个病人的生命。。
“不是那个刀伤。”薛紫夜在一堆的药丸药材里拨拉着,终于找到了一个长颈的羊脂玉瓶子,“是治冰蚕寒毒的——”她拔开瓶塞,倒了一颗红色的珠子在掌心,托到妙风面前,“这枚‘炽天’乃是我三年前所炼,解冰蚕之毒最是管用。”!
“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,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:“不说这些。喝酒!”……”
“听得那一番话,霍展白心里的怒气和震惊一层层地淡去。。
老鸨离开,她掩上了房门,看着已然一头躺倒床上大睡的人,眼神慢慢变了。。
简短的对话后,两人又是沉默。!
没有人知道,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,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,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,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