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夜的昆仑绝顶上,下着多年来一直延绵的大雪。
太阳从冰峰那一边升起的时候,软轿稳稳地停在了大光明殿的玉阶下,殿前当值的一个弟子一眼看见,便飞速退了进去禀告。
“千叠!”双眸睁开的刹那,凌厉的紫色光芒迸射而出。。
然而,看到梅枝上那一方迎风的手巾,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凝结——。
“醒来的时候,月亮很亮,而夜空里居然有依稀的小雪纷飞而落。雪鹞还用爪子倒挂在架子上打摆子,发出咕噜咕噜的嘀咕,空气中浮动着白梅的清香,红泥火炉里的火舌静静地跳跃,映照着他们的脸——天地间的一切忽然间显得从未有过的静谧。!”
然而,即便是在最后的一刻,眼前依然只得一个模糊的身影。。
“埋在这里吧。”她默然凝望了片刻,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,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,开始挖掘。!
可是人呢?人又怎么能如此简单地活下去?
黑暗的房间里,连外面的惨叫都已然消失,只有死一般的寂寞。
那一瞬间,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。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,双肩激烈地发抖,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,却终于无法掩饰,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。。
怎么可以?怎么可以忘记呢?。
““那么,点起来吧。”教王伸出手,取过那一粒药丸吞下,示意妙风燃香。!
十二年后,在荒原雪夜之下,宿命的阴影重新将他笼罩。。
旋他想呼号,想哭喊,脸上却露不出任何表情。。
“他埋头翻找。离对方是那么近,以至于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一双眼睛——死者的眼犹未完全闭上,带着某种冷锐空茫又似笑非笑的表情,直直望向天空,那露出一缝的眼白中泛出一种诡异的淡蓝。!
薛紫夜吃惊地侧头看去,只见榻上厚厚的被褥阴影里,一双浅蓝色的眼睛熠熠闪光,低低地开口:“关上……我不喜欢风和光。受不了……”!
春暖花开的时候,霍展白带领鼎剑阁七剑从昆仑千里返回。
““我知道你的心事,你是怕当了阁主后再照顾秋夫人,会被江湖人议论吧?”似乎明白他的忧虑,南宫老阁主开口,“其实你们的事我早已知道,但当年的情况……唉。如今徐重华也算是伏诛了,不如我来做个大媒,把这段多年情债了结了吧!”!
“你,想出去吗?”记忆里,那个声音不停地问他,带着某种诱惑和魔力。。
“杀气一波波地逼来,几乎将空气都凝结住了。。
他坐在黑暗的最深处,重新闭上了眼睛,将心神凝聚在双目之间。。
薛紫夜一时语塞。!
“我明白了。”没有再让他说下去,教王放下了金杖,眼里瞬间恢复了平静,“风,二十八年了,这还是你第一次顾惜别人的死活。”。
“霍展白望着她梳妆,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。。
是的,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,即便是杀人者,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。
“妙水及时站住了脚,气息甫平,凝望着距离更远的断桥那端——上一跃的距离,已然达到了她能力的极限,然而现在断桥的豁口再度加大,如今带着薛紫夜,可能再也无法跃过这一道生死之门。!
薛紫夜一时语塞。。
所以,下手更不能容情。。
“庭前梅花如雪,初春的风依然料峭。。
“快走!”妙水俯下身,一把将妙风扶起,同时伸出手来拉薛紫夜。……
“就为那个女人,我也有杀你的理由。”徐重华戴着青铜面具冷笑,拔起了剑。
他觉得自己的心忽然漏跳了几拍,然后立刻心虚地低下头,想知道那个习惯耍弄他的女人是否在装睡——然而她睡得那样安静,脸上还带着未退的酒晕。
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:“大路朝天,各走一边。”。
“当时参与屠杀的,还有妙风使。”妙水冷笑,看着薛紫夜脸色苍白下去,“一夜之间,杀尽了全村上下一百三十七人——这是教王亲口对我说的。呵呵。”。
““谁要再进谷?”瞳却冷冷笑了,“我走了——”。
“那是楼兰的《折柳》,流传于西域甚广。那样熟悉的曲子……埋藏在记忆里快二十年了吧?。
帘子一卷起,外面的风雪急扑而入,令薛紫夜的呼吸为之一窒!!
““是。”妙风垂下头。……”
“一个杀手,并不需要过去。。
“……”霍展白踉跄倒退,颓然坐倒,全身冰冷。。
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,遥远的昆仑山顶上,瞳缓缓睁开了眼睛。!
她用尽全力伸出手去,指尖才堪堪触碰到他腰间的金针,却根本无力阻拦那夺命的一剑,眼看那一剑就要将他的头颅整个砍下—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