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用尽全力挣扎着想去摸怀里的金针——那些纤细锋利的医器本来是用来救人的。她继承药师谷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天职所在，然而她却用她夺去了一个病人的生命。

    是的，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，即便是杀人者，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

    “起来！”耳边竟然又听到了一声低喝，来不及睁开眼睛，整个人就被拉了起来！。

    “在下可以。”妙风弯下腰，从袖中摸出一物，恭谨地递了过来，“这是教王派在下前来时，授予的圣物——教王口谕，只要薛谷主肯出手相救，但凡任何要求，均可答允。”。

    “总好过，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。！”

    她斜斜瞄了他一眼：“可让奴家看了好生心疼呢！”。

    “哦？那妙风使没有受伤吧。”妙水斜眼看了他一下，意味深长地点头，“难怪这几日我点数了好几次，修罗场所有杀手里，独独缺了八骏和十二银翼。”！

    晨凫忽然大笑起来，在大笑中，他的脸色迅速变成灰白色。

    那一支遗落在血池里的筚篥，一直隐秘地藏在他的怀里，从未示人，却也从未遗落。

    那里，和獒犬锁在一起的，居然还有一个人！。

    鹄怎么会忽然间做出这种行为……就像当初驿站里那两个差役一样，自己扼住自己的脖子，活活把自己扼死！。

    “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……被剧毒侵蚀过的眼睛，已经完全失明了。！

    獒犬警惕地望了薛紫夜一眼，低低呜了一声。。

    旋“瞳？”霍展白惊讶地望着这个忽然现身药王谷地新任教王，手不离剑。。

    “他下意识地抬起头，就看到那个女医者直直地盯着他怀里的那个病人，脸上露出极其惊惧的神色。他想开口问她，然而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直直看着薛紫夜，就这样忽然晕倒在了地上。！

    妙风对着她微一点头，便不再多耽搁，重新掠出车外，长鞭一震，催动马车继续向西方奔驰而去——已然出来二十天，不知大光明宫里的教王身体如何？！

    那样熟悉的氛围，是八年来不停止的奔波和搏杀里，唯一可以停靠的港湾。

    “她一直是骄傲的，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！

    “那就好……”霍展白显然也是舒了口气，侧眼望了望榻上的人，眼里带着一种“看你还玩什么花样”的表情，喃喃道，“这回有些人也该死心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神志恍惚之间，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——。

    “啊，昨日半夜才到雁门关，天不亮就又出发了。”守城的老兵喃喃而语，“可真急啊。

    “喀喀，喀喀！”然而只是僵持了短短片刻，背后却传来薛紫夜剧烈的咳嗽声。！

    戴着面具的人猛然一震，冷笑从嘴边收敛了。。

    “此夜笛中闻折柳，何人不起故园情？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，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，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，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，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，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？。

    “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，刹那间，连呼吸也为之一窒——！

    “明介。”背后的墙上忽然传来轻轻的声音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默然细看半晌，站起了身：“我出去一下，稍等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好吧。”终于，教王将金杖一扔，挫败似的往后一靠，将身体埋入了玉座，颓然叹息，“风，这是你二十年来对我提出的第一个要求，我答应你——那个女人，真是了不起。”。

    “让开。”马上的人冷冷望着鼎剑阁的七剑，“今天我不想杀人。”……

    说到最后一句，他的眼里忽然泛出一丝细微的冷嘲，转瞬消散。

    十三日，到达乌里雅苏台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他在痛哭中不停喃喃自语，抬起了手，仿佛想去确定眼前一幕的真实，双手却颤抖得不受控制，“为什么？”。

    “不！”妙风大惊之下立刻一掌斜斜引出，想一把将薛紫夜带开。。

    ““霍、霍……”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，终于吐出了一个字。。

    ““此中利害，在下自然明白，”妙风声音波澜不惊，面带微笑，一字一句从容道，“所以，在下绝无意在此动武冒犯。若薛谷主执意不肯——”。

    她惊骇地看着：就算是到了这样的境地，还有这样强烈的下意识反击？这个人……是不是接受过某种极严酷的训练，才养成了这样即便是失去神志，也要格杀一切靠近身边之人的习惯？！

    “简短的对话后，两人又是沉默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了不起啊，这个女人，拼上了一条命，居然真的让她成功了。”。

    那一条路，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，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。

    “嘎——”忽然间，雪里传来一声厉叫，划破冷风。！

    为了这个他不惜文身吞炭，不择手段——包括和瞳这样的杀手结盟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