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的急奔后，他们已然穿过了克孜勒荒原，前方的雪地里渐渐显露出了车辙和人行走过的迹象——他知道，再往前走去便能到达乌里雅苏台，在那里可以找到歇脚的地方，也可以找到喂马的草料。

    多年未有的苦痛在心底蔓延，将枯死已久的心狠狠撕裂，他终于可以不必压制，让那样的悲哀和愤怒将自己彻底湮没。

    意识开始涣散，身体逐渐不听大脑的指挥，她不知道自己被瞳术控制后会怎样——然而，就在那个瞬间，掐着她喉咙的手松开了。仿佛是精力耗尽，那双琉璃色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摄人心魄的光芒，黯淡无光。。

    “你背叛鼎剑阁也罢了，可是你连秋水母子都不顾了吗？”霍展白握紧了剑，身子微微发抖，试图说服这个叛逃者，“她八年来受了多少苦——你连问都不问！”。

    “她也瘫倒在地。！”

    “你不会想反悔吧？”雅弥蹙眉。。

    虽然，我更想做一个想你那样、伴着娇妻幼子终老的普通人。！

    她一叠声地厉声反问，却似乎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回答，而只是在说服自己。

    ——怎么会没有听说过！

    一直沉默的妙风忽然一震，瞬地抬起了头，不敢相信地望向薛紫夜——什么？她、她知道？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凶手？！。

    “老五？！”。

    ““‘在有生之年，令中原西域不再开战。’”雅弥认真地看着他，将那个约定一字一字重复。！

    ——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、也不会再有的温暖。。

    旋妙风？那一场屠杀……妙风也有份吗？。

    ““这样的话，实在不像一个即将成为中原霸主的人说的啊……”雅弥依然只是笑，声音却一转，淡然道，“瞳，也在近日登上了大光明宫教王的宝座――从此后，你们就又要重新站到巅峰上对决了啊。”！

    卫风行一惊：“是呀。”！

    “执掌修罗场的那个杀神吗？真可惜，刚才没看清楚他的模样……”

    “然而无论怎样严刑拷打，瞳却一直缄口不言。！

    自己……原来也是一个极自私懦弱的人吧？。

    ““雪狱？太便宜他了……”教王眼里划过恶毒的光，金杖重重点在瞳的顶心上，“我的宝贝獒犬只剩得一只了——既然笼子空了，就让他来填吧！”。

    作为药师谷主，她比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毒意味着什么——《药师秘藏》上说：天下十大剧毒中，鹤顶红、孔雀胆、墨蛛汁、腐肉膏、彩虹菌、碧蚕卵、蝮蛇涎、番木鳖、白薯芽九种，都还不是最厉害的毒物，最可怕的是七星海棠。。

    是的，他想起来了……的确，他曾经见到过她。！

    那一夜的大屠杀历历浮现眼前——。

    “然而她却有些不想起来，如赖床的孩子一样，留恋于温热的被褥之间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一步一步朝着那座庄严森然的大殿走去，眼神也逐渐变得凝定而从容。。

    “然而她却没有力气开口。！

    “瞳，我帮你把修罗场的人集合起来，也把那些人引过来了——”鼎剑阁七剑即将追随而来，在这短短的空当里，妙空重新戴上了青铜面具，唇角露出转瞬即逝的冷酷笑意，轻声道，“接下来，就看你的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铛铛铛！”转眼间，第四把剑也被钉上了横梁。。

    “他无论如何想不出，以瞳这样的性格，有什么可以让他忽然变卦！。

    “我会跟上。”妙风补了一句。……

    他没有再说话，只是默默地匍匍着，体会着这短暂一刻里的宁静和美丽，十几年来充斥于心头的杀气和血腥都如雾一样消失——此刻他不曾想到杀人，也没想到报复，只是想这样趴着，什么话也不说，就这样在她身侧静静死去。

    然而他却站着没动：“属下斗胆，请薛谷主拿出所有药材器具，过目点数。”

    ——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、也不会再有的温暖。。

    他接二连三地削断了同僚们的手筋，举止利落，毫不犹豫——立下了这样的大功，又没了可以和他一争长短的强劲对手，这个鼎剑阁、这个中原武林，才算是落入了囊中。。

    “——卫五，是的，我答应过要当好这个阁主。。

    ““不睡了，”她提了一盏琉璃灯，往湖面走去，“做了噩梦，睡不着。”。

    她看也不看，一反手，五支银针就甩在了他胸口上，登时痛得他说不出话来。！

    “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，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：“拿去！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雅弥点了点头，微笑道：“这世上的事，谁能想得到呢？”。

    “不好！快抓住她！”廖青染一个箭步冲入，看到对方的脸色和手指，惊呼，“她服毒了！快抓住她！”。

    ——本来只是为了给沫儿治病而去夺了龙血珠来，却不料惹来魔教如附骨之蛆一样的追杀，岂不是害了人家？！

    他心里一跳，视线跳过了那道墙——那棵古树下不远处，赫然有一座玲珑整洁的小楼，楼里正在升起冉冉炊烟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