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有人走进来。是妙水那个女人吗?他懒得抬头。
他长长舒了一口气,负手看着冬之馆外的皑皑白雪。
古木兰院位于西郊,为唐时藏佛骨舍利而建,因院里有一棵五百余年的木兰而得名。而自从前朝烽火战乱后,这古木兰和佛塔一起毁于战火,此处已然凋零不堪,再无僧侣居住。。
而每个月的十五,他都会从秣陵鼎剑阁赶往临安九曜山庄看望秋水音。。
“太阳从冰峰那一边升起的时候,软轿稳稳地停在了大光明殿的玉阶下,殿前当值的一个弟子一眼看见,便飞速退了进去禀告。!”
“嚓!”尖利的喙再度啄入了伤痕累累的肩,试图用剧痛令垂死的人清醒。。
“太晚了啊……你抓不住我了……”昏迷前,憔悴支离的女子抬起手,恶狠狠地掐着他肩上的伤口,“我让你来抓我……可是你没有!你来晚了……!
妖瞳摄魂?!只是一刹那,她心下恍然。
他触电般地一颤,抬起已然不能视物的眼睛:是幻觉吗?那样熟悉的声音……是……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。
有人策马南下的时候,有人在往西方急奔。。
““马车!马车炸了!”薛紫夜下意识地朝下望去,看到远远的绝壁下一团升起的火球,惊呼出声。!
她忽然疯了一样地扑过来,拔开了散落在病人脸上的长发,仔细地辨认着。。
旋如今,前任魔宫的妙风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,静静地坐在她昔日坐过的地方,一任蝴蝶落满了肩头,翻看书卷,侃侃而谈,平静而自持——然而越是如此,霍展白越不能想象这个人心里究竟埋藏了多深的哀痛。。
““雪怀,姐姐……”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,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——他的瞳仁漆黑如夜,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,璀璨如钻石,竟令人不敢直视。!
“雅弥,不要哭!”在最后一刻,她严厉地叱喝,“要像个男子汉!”!
纤细的腰身一扭,便坐上了那空出来的玉座,娇笑:“如今,这里归我了!”
“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,成为佳话。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,更是个情种,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,指责她的无情冷漠。她却只是冷笑――!
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,颓然地将酒放下,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。
““什么!”霜红失声——那一瞬间,二十年前临夏谷主的死因闪过了脑海。。
“……”霍展白踉跄倒退,颓然坐倒,全身冰冷。。
他走到窗边,推开窗子看下去,只见一队花鼓正走到了楼下,箱笼连绵,声势浩大。一个四十来岁的胡人骑着高头大马,在玲珑花界门口停了下来,褐发碧眼,络腮胡子上满脸的笑意,身后一队家童和小厮抬着彩礼,鞭炮炸得人几乎耳聋。!
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,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,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。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,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,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,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。。
““让开。”马上的人冷冷望着鼎剑阁的七剑,“今天我不想杀人。”。
轰然一声,巨大的力量从掌心涌出,狠狠击碎了大殿的地板。。
“她这样的人,原本也和自己不是属于同一世界。!
薛紫夜蹙起了眉头,蓦然抽回了手。。
他虽然看不见,却能感觉到薛紫夜一直在黑暗中凝望着自己,叫着那个埋葬了十二年的名字。。
“在被关入这个黑房子的漫长时间里,所有人都绕着他走,只有小夜和雪怀两个还时不时地过来安慰他,隔着墙壁和他说话。那也是他忍受了那么久的支撑力所在。。
“什么?!”妙风脱口,同时变色的还有薛紫夜。……
“你干什么?”霜红怒斥,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病人。
她的声音尖厉而刻毒,然而妙风还是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那个坐在染血玉座上的美丽女子,眼里带着无法解释的神情,看得她浑身不自在。
“呵,”她饮了第二杯,面颊微微泛红,“我本来就是从中原来的。”。
他凝望着墓碑,轻声低语: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。
“是幻觉?。
“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,然而,谁都回不去了。。
然而刚想到这里,他的神志就开始慢慢模糊。!
“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: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?”……”
“那一眼之后,被封闭的心智霍然苏醒过来。她唤醒了在他心底里沉睡的那个少年雅弥,让他不再只是一柄冰冷的利剑。。
这样强悍的女人——怎么看,也不像是红颜薄命的主儿啊!。
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,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,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,三日不起。!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