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,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,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。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,慢慢伸出手,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——那样的冰冷,那样的安静,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。
“薛谷主!”他惊呼一声,连忙将她从雪地上抱起。
或许……真的是到了该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了。。
“是的,薛谷主在一个月前去世。”看到这种情状,南宫老阁主多少心里明白了一些,发出一声叹息,“不知道为什么,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敢孤身行刺教王!小霍,你不知道吗?大约就在你们赶到昆仑的前一两天,她动手刺杀了教王。”。
“他在那一刹已经追上了,扳住了那个少年的肩膀,微笑道:“瞳,所有人都抛弃了你。只有教王需要你。来吧……来和我们在一起。”!”
仿佛是觉得疲倦已极,她裹着金色的猞猁裘,缩在他胸前静静睡去。。
“七公子,不必客气。”廖青染却没有介意这些细枝末节,拍了拍睡去的孩子,转身交给卫风行,叮嘱:“这几日天气尚冷,千万不可让阿宝受寒,所吃的东西也要加热,出入多加衣袄——如若有失,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!
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,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?
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:“你,答应吗?”
“秋水她……”他忍不住开口,想告诉他多年来他妻子和孩子的遭遇。。
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。。
““……”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,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,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。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,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,在雪地中熠熠生辉。!
在这样生死一发的关键时刻,他却不自禁地走了神。。
旋“瞳?”霍展白惊讶地望着这个忽然现身药王谷地新任教王,手不离剑。。
““呵,谢谢。”她笑了起来,将头发用一支金簪松松挽了个髻,“是啊,一个青楼女子,最好的结局也无过于此了……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和别的姐妹不一样,说不定可以得个好一些的收梢。可是就算你觉得自己再与众不同,又能怎样呢?人强不过命。”!
——该起来了。无论接下去何等险恶激烈,她都必须强迫自己去面对。!
“就在这里。”她撩开厚重的帘子,微微咳嗽,吃力地将用大氅裹着的人抱了出来。
“门一打开,长久幽闭的阴冷气息从里面散逸出来。!
“你背叛鼎剑阁也罢了,可是你连秋水母子都不顾了吗?”霍展白握紧了剑,身子微微发抖,试图说服这个叛逃者,“她八年来受了多少苦——你连问都不问!”。
“没有人知道,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,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,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,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。
不!作为前任药师谷主,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间还有唯一的解毒方法。。
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,呼啸掠过耳边,宛如哭泣。!
地上的人忽然间暴起,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。。
““你尽管动手。”瞳击掌,面无表情地发话,眼神低垂,凝视着手里一个羊脂玉小瓶——那,还是那个女子临去时,留给他的最后纪念。。
六道轮回,众生之中,唯人最苦。。
“霍展白被这个小丫头说得脸上阵红阵白,觉得嘴里的莲子粥也没了味道:“对不住。”!
“怎么?”她的心猛地一跳,却是一阵惊喜——莫非,是他回来了?。
“哈。”薛紫夜忍不住笑了一下——这样的明介,还真像十二年前的少年呢。然而笑声未落,她毫不迟疑地抬手,一支银针闪电般激射而出,准确地扎入了肋下的穴道!。
“霍展白也望着妙风,沉吟不决。。
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,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……
霍展白也望着妙风,沉吟不决。
光顾着对付教王,居然把这个二号人物给冷落了!教王死后,这个人就是大光明宫里最棘手的厉害人物,必须趁着他还不能动弹及早处置,以免生变。
卫风行抱着孩子唯唯诺诺,不敢分解一句。。
他埋头翻找。离对方是那么近,以至于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一双眼睛——死者的眼犹未完全闭上,带着某种冷锐空茫又似笑非笑的表情,直直望向天空,那露出一缝的眼白中泛出一种诡异的淡蓝。。
“月宫圣湖底下的七叶明芝,东海碧城山白云宫的青鸾花,洞庭君山绝壁的龙舌,西昆仑的雪罂子……那些珍稀灵药从锦囊里倒出来一样,霍展白的脸就苍白一分。。
““三年啊……”霍展白喃喃自语,“看来这几年,不休战也不行呢。”。
“这里没有什么观音。”女子拉下了脸,冷冷道,立刻想把门关上,“佛堂已毁,诸神皆灭,公子是找错地方了。”!
“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”……”
“重重的帘幕背后,醍醐香萦绕,那个人还在沉沉昏睡。。
然而在这个下着雪的夜里,在终将完成多年心愿的时候,他却忽然改变了心意。。
——四面冰川上,陡然出现了无数双一模一样的眼睛!!
她吞下了后面的半句话——只可惜,我的徒儿没有福气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