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，却终究没有回头。

    雪山绝顶上，一场前所未有的覆灭即将到来，冰封的大地在隆隆发抖，大殿剧烈地震动，巨大的屋架和柱子即将坍塌。雪山下的弟子们在惊呼，看着山巅上的乐园摇摇欲坠。

    “那你要我们怎么办？”他喃喃苦笑，“自古正邪不两立。”。

    她只是摆了摆手，不置可否。她竭尽心力，也只能开出一张延续三个月性命的药方——如果他知道，还会这样开心吗？如果那个孩子最终还是夭折，他会回来找她报复吗？。

    “他的四肢还在抽动，但无论如何，也无法抬起双手来——在方才瞳术发动的一瞬间他迎面被击中，在刹那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。手，无法挪动；脚，也无法抬起。看着执剑逼近的黑衣刺客，教王忽然嘬唇发出了一声呼啸，召唤那些最忠心的护卫。！”

    ——一样的野心勃勃，执著于建立功名和声望，想成为中原武林的第一人，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。。

    也只有这样，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。！

    她却只是平静地望着他：“怎么了，明介？不舒服吗？”

    “我昏过去多久了？”她仰头问，示意小晶将放在泉边白石上的长衣拿过来。

    从来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，看过的，绝大多数也已经死去——从有记忆以来，他就习惯了这样躲闪的视线和看怪物似的眼神，没什么好大惊小怪。。

    雅弥沉默许久，才微笑着摇了摇头。。

    “廖青染看着他，眼里满含叹息，却终于无言，只是引着南宫老阁主往夏之馆去了。！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霍展白一惊抬头，“瞳成了教王？你怎么知道？”。

    旋她没有忍心再说下去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顿住酒杯，看向年轻得教王，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――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、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，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。！

    ——怎么了？难道妙水临时改了主意，竟要向薛紫夜下手？！！

    玉座上，那只转动着金杖的手忽地顿住了。

    “今年的回天令才发出去没几天呢，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有病人上门。！

    他在等待另一个风起云涌时代的到来，等待着中原和西域正邪两位高手的再度巅峰对决的时刻。在那个时候，他必然如那个女医者一样，竭尽全力、不退半步。。

    “教王举袖一拂，带开了那一口血痰，看着雪地上那双依然不屈服的眼睛，脸色渐渐变得狰狞。他的手重新覆盖上了瞳的顶心，缓缓探着金针的入口，用一种极其残忍的语调，不急不缓叙述着：“好吧，我就再开恩一次——在你死之前，让你记起十二年前的一切吧！瞳！”。

    然而，一切都粉碎了。。

    只有霍展白微微犹豫了一下。！

    “有五成。”廖青染点头。。

    “这个薛紫夜提过的称呼从教王嘴里清清楚楚地吐出，一瞬间，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，另外一种撕裂般的感觉从内心蔓延出来，令他全身颤抖。。

    忽然间，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——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，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，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。。

    ““第二，流光。第三，转魄。”！

    醒来的时候，天已然全黑了。。

    六道轮回，众生之中，唯人最苦。。

    “晚来天欲雪，能饮一杯无？。

    不知道到了今天的夜里，她的尸体又将会躺在何处的冰冷雪里。……

    霍展白一怔，顿时感觉全身上下的伤口一起剧痛起来，几乎站不住身体。

    “无妨。”薛紫夜一笑，撩开帘子走入了漫天的风雪里，“不是有你在吗？”

    ——是妙风？。

    一个耳光落到了他脸上，打断了他后面的话。。

    ““要回信吗？”霜红怔了一怔。。

    ““但既然薛谷主为他求情，不妨暂时饶他一命。”教王轻描淡写地承诺。。

    他霍然掠起！！

    “她匍匐在冰面上，静静凝望着，忽然间心里有无限的疲惫和清醒——雪怀，我知道，你是再也不会醒来的了……在将紫玉簪交给霍展白开始，我就明白了。但是，死者已矣，活着的人，我却不能放手不管。我要离开这里，穿过那一片雪原去往昆仑了……或许不再回来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不救他，明介怎么办？”薛紫夜仰起头看着她，手紧紧绞在一起，“他会杀了明介！”。

    霍展白垂头沉默。。

    白日放歌须纵酒，青春做伴好还乡。！

    那个熟悉而遥远的名字，似乎是雪亮的闪电，将黑暗僵冷的往事割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