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青染对我说,她的癫狂症只是一时受刺激,如今应该早已痊愈。”卫风行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,和他并肩疾驰,低声道,“她一直装作痴呆,大约只是想留住你——你不要怪她。”
“你们当我是去开杂货店吗?”拎起马车里款式各异的大衣和丁零当啷一串手炉,薛紫夜哭笑不得,“连手炉都放了五个!蠢丫头,你们干脆把整个药师谷都装进去得了!”
教王的手在瞬间松开,让医者回到了座位上,他剧烈地喘息,然而脸上狰狞的神色尽收,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慈爱安详:“哦……我就知道,药师谷的医术冠绝天下,又怎会让本座失望呢?”。
渐渐回想起藏书阁里的事情,薛紫夜脸色缓和下去:“大惊小怪。”。
“说到这里,仿佛才发现自己说得太多,妙风停住了口,歉意地看着薛紫夜:“多谢好意。”!”
自从有记忆开始,这些金针就钉死了他的命运,从此替教王纵横西域,取尽各国诸侯人头。。
他不能确信那一刻瞳是不是真的醉了,因为在将那个珍贵的信物推到面前时,那双脆弱的眼里又浮起了坚定冷酷的神色:那是深深的紫,危险而深不见底。!
她忽然疯了一样地扑过来,拔开了散落在病人脸上的长发,仔细地辨认着。
“明介,好一些了吗?”薛紫夜的声音疲倦而担忧。
虽然隔了那么远,然而在那一眼看过来的刹那,握着银刀的手微微一抖。。
“在下自幼被饲冰蚕之毒,为抗寒毒,历经二十年,终于将圣火令上的秘术炼成。”妙风使双手轻轻合拢,仿佛是一股暖流从他掌心流出,柔和汹涌,和谷口的寒风相互激荡,一瞬间以他身体为核心,三丈内白雪凭空消失!。
“大雪里有白鸟逆风而上,脚上系着的一方布巾在风雪里猎猎飞扬。!
不过片刻,薛紫夜已然将布满眼眸的毒素尽数舔净,吐在了地上,坐直身子喘了口气。。
旋脚下又在震动,身后传来剧烈的声响,是乐园里的玉楼金阙、玉树琼花在一片片地坍塌——这个秘密的销金窟本是历代教王的秘密乐园,此刻也将毁于一旦了。多少荣华锦绣,终归尘土。。
“很多时候,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,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,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!
“你……”徐重华厉声道,面色狰狞如鬼。!
——难道,是再也回不去了吗?
“她习惯了被追逐,习惯了被照顾,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。所以,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,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,那么,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。!
手帕上墨迹班驳,是无可辩驳的答案。。
““闭嘴!”愤怒的火终于从心底完全燃透,直冒出来。霍展白再也不多言语,飞身扑过去:“徐重华,你无药可治!”。
瞳摇了摇头,然而心里却有些诧异于这个女人敏锐的直觉。。
自从他六岁时杀了人开始,大家都怕他,叫他怪物,只有她还一直叫自己弟弟。!
“妙风使,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?”霍展白微微而笑,似不经意地问。。
““最后,那个女孩和她的小情人一起掉进了冰河里——活生生地冻死。”。
听得那一番话,霍展白心里的怒气和震惊一层层地淡去。。
“永不相逢!!
然而,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,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。。
也真是可笑,在昨夜的某个瞬间,在他默立身侧为她撑伞挡住风雪的时候,她居然有了这个人可以依靠的错觉——然而,他早已是别人的依靠。。
““呵,”薛紫夜忍不住哧然一笑,“看来妙风使的医术,竟是比妾身还高明了。”。
妙空摸着面上的青铜面具,叹了一口气:看来,像他这样置身事外静观其变的人,教中还真是多得很哪……可是,她们是真的置身事外了吗?还是在暗度陈仓?……
“等回来再和你比酒!”
妙风大吃一惊:教王濒死的最后一击,一定是将她打成重伤了吧?
“什么!”薛紫夜霍然站起,带翻了桌上茶盏,失声惊呼,“你说什么?!”。
他绝对不能让妙风带着女医者回到大光明宫来拯救那个魔鬼。凡是要想维护那个魔鬼的人,都是必须除掉的——神挡杀神,佛挡杀佛,绝不手软!可是……为什么,为什么内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隐隐提醒——那,将是一个错得可怕的决定。。
“在鼎剑阁七剑离去后,瞳闭上了眼睛,挥了挥手。黑暗里的那些影子便齐齐鞠躬,拖着妙空的尸体散去了。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在最深处,缓缓抚摩着自己复明的双眸。。
““生死有命。”薛紫夜对着风雪冷笑,秀丽的眉梢扬起,“医者不自医,自古有之——妙风使,我薛紫夜又岂是贪生怕死受人要挟之辈?起轿!”。
随后赶到的是宁婆婆,递过手炉,满脸的担忧:“你的身体熬不住了,得先歇歇。我马上去叫药房给你煎药。”!
“他回忆着那一日雪中的决斗,手里的剑快如追风,一剑接着一剑刺出,似要封住那个假想中对手的每一步进攻:月照澜沧,风回天野,断金切玉……“刷”的一声,在一剑当胸平平刺出后,他停下了手。……”
“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: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?”。
但,那又是多么荒谬而荒凉的人生啊。。
他忽然呼号出声,将头深深埋入了手掌心,猛烈地摇晃着。!
“请阁下务必告诉我,”廖青染手慢慢握紧,“杀我徒儿者,究竟何人?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