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让它先来一口吧。”薛紫夜侧头笑了笑,先倒了一杯出来,随手便是一甩。杯子划了一道弧线飞出,雪鹞“扑棱棱”一声扑下,叼了一个正着,心满意足地飞回了架子上,脖子一仰,咕噜喝了下去,发出了欢乐的咕咕声。
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:“你,答应吗?”
“她说过,独饮伤身。”雅弥看着他,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。。
“你到底开不开窍啊!”她把手里的金针一扔,俯过身去点着他的胸口,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,“那个教王是不是给你吃了迷药?我想救你啊……你自己怎么不当一回事?”。
“他们忽然间明白了,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:妙风使身边,居然还带着一个人?!他竟然就这样带着人和他们交手!那个人居然如此重要,即使是牺牲自己的一只手去挡,也在所不惜?!!”
金针一取出,无数凌乱的片断,从黑沉沉的记忆里翻涌上来,将他瞬间包围。。
“可你的孩子呢?”霍展白眼里有愤怒的光,“沫儿病了八年你知道吗?他刚死了你知道吗?”!
“能……能治!”然而只是短短一瞬,薛紫夜终于挣出了两个字。
妙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,拿走了那个药囊,转身扶起妙风。
妙风跟在她后面,轻得听不到脚步声。。
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:“你,答应吗?”。
““妙水,”他笑了起来,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同胞姐姐,在这生死关头却依然没有说出真相的打算,只是平静地开口请求,“我死后,你可以放过这个不会武功的女医者吗?她对你没有任何威胁,你日后也有需要求医的时候。”!
“呵……是的,我想起来了。”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,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。。
旋——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,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。。
“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,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:“拿去!”!
“妙水信里说,教王这一次闭关修习第九重铁马冰河心法,却失败了!目下走火入魔,卧病在床,根本无力约束三圣女、五明子和修罗场,”妙火简略地将情况描述,“教里现在明争暗斗,三圣女那边也有点忍不住了,怕是要抢先下手——我们得赶快行动。”!
“大人的病是练习寒性内功不当、走火入魔引起,至今已然一个月又十七天。”只是搭了一会儿脉,她便迅速书写着医案,神色从容地侃侃而谈,“气海内息失控外泻,三焦经已然瘫痪。全身穴道鼓胀,每到子夜时分便如万针齐刺,痛不欲生——是也不是?”
“南宫老阁主叱吒江湖几十年,内外修为都臻于化境——却不料,居然已经被恶疾暗中缠身了多年。!
“该动手了。”妙火已然等在黑暗里,却不敢看黑暗深处那一双灵光蓄满的眼睛,低头望着瞳的足尖,“明日一早,教王将前往山顶乐园。只有明力随行,妙空和妙水均不在,妙风也还没有回来。”。
“瞳有些怔住了,隐约间脑海里又有各种幻象泛起。。
——事情到了如今这种情况,也只有姑且答应了。。
然而在这个下着雪的夜里,在终将完成多年心愿的时候,他却忽然改变了心意。!
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。。
“薛紫夜靠在白玉栏杆上看着她带着妙风平安落地,一颗心终于也落了地,身子一软,再也无法支持地跌落。她抬起头,望着无数雪花在空气中飞舞,唇角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笑意。。
“你不记得了吗?就是因为杀了那两个差役,你才被族里人发现了身上的奇异天赋,被视为妖瞳再世,关了起来。”薛紫夜的声音轻而远,“明介,你被关了七年,我和雪怀每天都来找你说话……一直到灭族的那一夜。”。
“他微微一惊,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!
“青染对我说,她的癫狂症只是一时受刺激,如今应该早已痊愈。”卫风行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,和他并肩疾驰,低声道,“她一直装作痴呆,大约只是想留住你——你不要怪她。”。
捏开蜡丸,里面只有一块被揉成一团的白色手巾,角上绣着火焰状的花纹。。
“——难道那个该死的女人转头就忘记了他的忠告,将这条毒蛇放了出来?。
霍展白沉默,许久许久,开口:“我会一辈子照顾她。”……
那是寂寞而绝望的笑——他的一生铁血而跌宕,从修罗场的一名杀手一路血战,直到君临西域对抗中原武林,那是何等的风光荣耀。
长长的银狐裘上尚有未曾融化的雪,她看不到陷在毛裘里的病人的脸。然而那之苍白的手暴露在外面的大风大雪里,却还是出人意料的温暖——她的眼神忽然一变:那只手的指甲,居然是诡异的碧绿色!
她的血一口口地吐在了地面上,染出大朵的红花。。
第二天雪就晴了,药师谷的一切,似乎也随着瞳的离开而恢复了平静。。
“教王冷笑:“来人,给我把这个叛徒先押回去!”。
“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。
这种欲雪的天气,卫廖夫妻两人本该在古木兰院里燃起红泥小火炉,就着绿蚁新酒当窗小酌,猜拳行令的,可惜却生生被这个不识趣的人给打断了。!
“那一次之后,她便没有再提过。……”
“雪怀,雪怀……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?。
薛紫夜沉吟片刻,点头:“也罢。再辅以龟龄集,即可。”。
在那短暂的一段路上,他一生所能承载的感情都已全部燃烧殆尽。!
他……是因为返回昆仑山后谋逆不成,才会落到了如今的境地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