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起那种诡异的眼白,那人瞳孔的颜色是正常的。黑,只是极浓,浓得如化不开的墨和斩不开的夜。然而这样的瞳映在眼白上,却交织出了无数种说不出的妖异色彩。在那双琉璃异彩的眼睛睁开的刹那,他全身就仿佛中了咒一样无法动弹。
原来,在极痛之后,同样也是极度的死寂。
“真是经不起考验啊,”教王拨弄着那个头颅,忽然转过眼来看他,“是不是,瞳?”。
“是楼兰的王族吗?”他俯下身看着遍地尸首里唯一活着的孩子,声音里有魔一样的力量,“你求我救命?那么,可怜的孩子,愿意跟我走吗?”。
“她排开众人走过来,示意他松开那个可怜的差吏:“那我看看。”!”
想来,这便是那位西域的胡商巨贾了。。
“在下可以。”妙风弯下腰,从袖中摸出一物,恭谨地递了过来,“这是教王派在下前来时,授予的圣物——教王口谕,只要薛谷主肯出手相救,但凡任何要求,均可答允。”!
在鼎剑阁七剑离去后,瞳闭上了眼睛,挥了挥手。黑暗里的那些影子便齐齐鞠躬,拖着妙空的尸体散去了。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在最深处,缓缓抚摩着自己复明的双眸。
他霍然回首,扫视这片激斗后的雪地,剑尖平平掠过雪地,将剩余的积雪轰然扫开。雪上有五具尸体,加上更早前被一剑断喉的铜爵和葬身雪下的追电,一共是七人——他的脸色在一瞬间苍白:少了一具尸体!
那些既敬且畏的私语,充斥于他活着的每一日里。。
她一直是骄傲的,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。
“我要怎样,才能将你从那样黑暗的地方带出呢……!
怎么可以!。
旋——这分明是蜀中唐门的绝密暗器,但自从唐缺死后便已然绝迹江湖,怎么会在这里?。
““好,告诉我,”霜红还没回过神,冰冷的剑已然贴上了她的咽喉,“龙血珠放在哪里?”!
“太晚了啊……你抓不住我了……”昏迷前,憔悴支离的女子抬起手,恶狠狠地掐着他肩上的伤口,“我让你来抓我……可是你没有!你来晚了……!
“听话。一觉睡醒,什么事都不会有了,”薛紫夜封住了他的昏睡穴,喃喃说着,将一粒解药喂入了他嘴里,“什么事都不会有了……”
““还算知道痛!”看着他蹙眉,薛紫夜更加没好气。!
她从枕畔药囊里摸出了一把碧灵丹,看也不看地全数倒入口中。。
“他绝不能让她也这样死了……绝对不!。
她急急伸出手去,手指只是一搭,脸色便已然苍白。。
“唉,也真是太难为你了啊。”看着幼弟恐惧的模样,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,忽然单膝跪下,吻了吻他的额头,温柔地低语,“还是我来帮你一把吧……雅弥,闭上眼睛。不要怕,很快就不痛了。”!
唉……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、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,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——咬了一口软糕,又喝了一口药酒,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。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,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——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,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。。
“那一瞬,妙水霍然转身,手腕一转抓住了薛紫夜:“一起走!”。
“霍公子……”霜红忽地递来一物,却是一方手巾,“你的东西。”。
““说吧,你要什么?”她饶有兴趣地问,“快些解脱?还是保命?”!
“了不起啊,这个女人,拼上了一条命,居然真的让她成功了。”。
这个女人……这个女人,是想杀了他!。
““一定?”他有些不放心,因为知道这个女子一向心思复杂。。
两条人影风一样地穿行在皑皑白雪之中,隐约听得到金铁交击之声。远远看去,竟似不分上下。教王一直低着头,没有去与对手视线接触,而只是望着瞳肩部以下部分,从他举手投足来判断招式走向。……
妖魔的声音一句句传入耳畔,和浮出脑海的记忆相互呼应着,还原出了十二年前那血腥一夜的所有真相。瞳被那些记忆钉死在雪地上,心里一阵一阵凌迟般地痛,却无法动弹。
——然而,即使是她及时地遇到了他们两人,即使当时小夜还有一口气,她……真的会义无返顾地用这个一命换一命的方法,去挽救爱徒的性命吗?
妙风松了一口气,瞬地收手,翻身掠回马背。。
真是活该啊!。
“霍展白无法回答,因为连声音都被定住。。
““哼,”瞳合上了眼睛,冷笑,“婊子。”。
他说你一定很好看。!
“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,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。……”
“如今再问,又有何用?。
其出手之快,认穴之准,令人叹为观止。。
“王姐,小心!”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低呼,她被人猛拉了一把,脱离了那力量的笼罩范围。妙风在最后一刹及时掠到,一手将妙水拉开,侧身一转,将她护住,那一击立刻落到了他的背上!!
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,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