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,就开始长久沉默。霍展白没有说话,拍开了那一瓮藏酒,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,直至酩酊。
但,那又是多么荒谬而荒凉的人生啊。
黑暗的最深处,黑衣的男子默默静坐,闭目不语。。
“小……小夜姐姐,不要管我,”有些艰难地,他叫出了这个遗忘了十二年的名字,“你赶快设法下山……这里实在太危险了。我罪有应得,不值得你多费力。”。
“是的,他一生的杀戮因她而起,那么,也应该因她而结束。!”
“薛谷主!”他惊呼一声,连忙将她从雪地上抱起。。
如同他一直无声地存在,他也如同一片雪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!
看衣饰,那、那应该是——
——难道,是再也回不去了吗?
他陡然间有一种恍惚,仿佛这双眼睛曾经在无数个黑夜里就这样地凝视过他。他颓然松开了手,任凭她将金针刺落,刺入武学者最重要的气海之中。。
他拉着小橙跃出门外,一步步向着湖中走去,脚下踩着坚冰。。
“所有的杀气忽然消散,他只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,缓缓合起眼睛,唇角露出一个苦笑。!
失去了支撑,他沉重地跌落,却在半途被薛紫夜扶住。。
旋——她只不过离开了短短的瞬间,然而对黑暗里的他而言却恍惚过去了百年。那样令人绝望的黑暗,几乎令人失去生存的勇气。。
“薛紫夜停笔笑了起来:“教王应该先问‘能不能治好’吧?”!
听得那一番话,霍展白心里的怒气和震惊一层层地淡去。!
“不过,等我杀了教王后……或许会开恩,让你早点死。”
“否则,那些中原武林人士,也该早就找到这里来了吧?!
不!作为前任药师谷主,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间还有唯一的解毒方法。。
“龙血珠?瞳的手下意识地一紧,握住剑柄。。
他们当时只隔一线,却就这样咫尺天涯地擦身而过,永不相逢!。
那是妙空使,冷笑着堵住了前方的路。!
“是。”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,点头,“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!”。
““啊?”绿儿惊讶地张大了嘴。。
而流沙山那边,隐隐传来如雷的马蹄声——所有族人露出惊慌恐惧的表情。。
“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!
黑暗里,那些修罗场的杀手们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,带着说不出的压迫力。。
里面只有一支簪、一封信和一个更小一些的锦囊。。
““不是。”薛紫夜靠在榻上望着天,“我和母亲被押解,路过了一个叫摩迦的荒僻村寨,后来……”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,发现了什么似的侧过头,直直望着霍展白:“怎么,想套我的话?”。
温热的泉水,一寸一寸浸没冰冷的肌肤。……
“……”他的眼神一变,金杖带着怒意重重落下!
他的心,如今归于何处?
“是。”看到瞳已然消失,妙风这才俯身解开了薛紫夜双腿上的穴道。。
“好,我带你出去。但是,你要臣服于我,成为我的瞳,凌驾于武林之上,替我俯视这大千世界、芸芸众生。你答应吗——还是,愿意被歧视、被幽禁、被挖出双眼一辈子活在黑暗里?”。
“话音未落,一只手指忽然点在了她的咽喉上。。
““秋水她……”他忍不住开口,想告诉他多年来他妻子和孩子的遭遇。。
然而,她却很快逝去了。!
“反正那个瞳也已经中了七星海棠之毒,活不过一个月,暂时对她做一点让步又算什么?最多等杀了教王,再回过头来对付他们两个。……”
““那么,”她纳闷地看着他,“你为什么不笑了?”。
“好得差不多了,再养几天,可以下床。”搭了搭脉,她面无表情地下了结论,敲着他的胸口,“你也快到而立之年了,动不动还被揍成这样——你真的有自己号称的那么厉害吗?可别吹牛来骗我这个足不出户的女人啊。”。
“一群蠢丫头,想熏死病人吗?”她怒骂着值夜的丫头,一边动手卷起四面的帘子,推开窗,“一句话吩咐不到就成这样,你们长点脑子好不好?”!
他无力地低下了头,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,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