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撩开灵前的帘幕冲进去,看到一口小小的棺材,放在灵前摇曳的烛光下。里面的孩子紧紧闭着眼睛,脸颊深深陷了进去,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。
“我看得出,姐姐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得。”瞳凝望着他,忽然开口,“如果不是为了救我,她此刻,定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共饮。”
霍展白蓦然一惊:虽然他此行隐姓埋名,对方却早已认出了自己的身份。。
妙风闪电般看了妙水一眼——教王,居然将身负重伤的秘密都告诉妙水了?!。
“不知是否幻觉,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。!”
风雪的呼啸声里,隐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浮动于雪中,凄凉而神秘,渐渐如水般散开,化入冷寂如死的夜色。一直沉湎于思绪中的妙风霍然惊起,披衣来到窗前凝望——然而,空旷的大光明宫上空,漆黑的夜里,只有白雪不停落下。。
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,幽然神秘,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。回鹘人入侵了家园,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,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。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,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,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《折柳》,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。!
唉……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、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,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——咬了一口软糕,又喝了一口药酒,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。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,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——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,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。
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
鼎剑阁七剑里的第一柄剑。。
太阳从冰峰那一边升起的时候,软轿稳稳地停在了大光明殿的玉阶下,殿前当值的一个弟子一眼看见,便飞速退了进去禀告。。
““你没看到我一剑平天下的雄姿英发嘛……我可是昔年被鼎剑阁主亲授墨魂剑的人啊!”他翻了翻白眼,举起了身侧纯黑的佩剑炫耀。!
“我希望那个休战之约不仅仅只有,而是……在你我各自都还处于这个位置的时候,都能不再刀兵相见。不打了……真的不打了……你死我活……又何必?”。
旋腥气扑鼻而来,但那个被锁住的人还是没有丝毫反应。。
“妙风恭声:“还请薛谷主出手相救。”!
第二日夜里,连夜快马加鞭的两人已然抵达清波门。!
出来前,教王慎重嘱托,令他务必在一个月内返回,否则结局难测。
“最终,他叹了一口气:“好吧,我去。”!
“绝对不要给他解血封!”霍展白劈手将金针夺去,冷冷望着榻上那个病弱贵公子般的杀手,“一恢复武功,他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。”。
““若不能杀妙风,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。”。
“什么?”霍展白一惊抬头,“瞳成了教王?你怎么知道?”。
没有人知道,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,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,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,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!
门外有浩大的风雪,从极远的北方吹来,掠过江南这座水云疏柳的城市。。
“剑却没有如预料一样地斩入颈部,反而听到身后的薛紫夜失声惊叫。。
妙风平静地抬起了眼睛:“妙水,请放过她。我会感激你。”。
“霍展白醒来的时候,日头已然上三竿。!
正午,日头已经照进了冬之馆,里面的人还在拥被高卧,一边还咂着嘴,喃喃地划拳。满脸自豪的模样,似是沉浸在一个风光无限的美梦里。他已经连赢了薛紫夜十二把了。。
然而,她的梦想,在十三岁那年就永远地冻结在了漆黑的冰河里。。
“他诧异地抬起头,却看到一道雪亮的光急斩向自己的颈部!。
“……”那一瞬间,连妙水都停顿了笑声,审视着玉座下垂死的女子。……
“好!”同伴们齐声响应。
——事情到了如今这种情况,也只有姑且答应了。
“哦,秋之苑还有病人吗?”他看似随意地套话。。
离开药师谷十日,进入克孜勒荒原。。
““呵……是的,我想起来了。”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,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。。
“不等夏浅羽回答,他已然呼啸一声,带着雪鹞跃出了楼外。。
“嗯?”薛紫夜很不高兴思维被打断,蹙眉,“怎么?”!
““嘎——嘎——”忽然间,半空传来鸟类的叫声。……”
“薛紫夜微微笑了起来——已经不记得了?或许他认不出她的脸,但是她的眼睛,他应该还记得吧?。
“妙水!”她对着那个坠落深渊的女子伸出手来,撕心裂肺地大呼,“妙水!”呼啸的风从她指缝掠过,却什么也无法抓住。。
“不要去!”瞳失声厉呼——这一去,便是生离死别了!!
“唉,”薛紫夜一个箭步上前,俯身将他扶住,叹息,“和明介一样,都是不要命的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