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瞬间，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，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，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，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，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？

    他低头坐在黑暗里，听着隔壁畜生界里发出的惨呼厮杀声，嘴角无声无息地弯起了一个弧度。

    妙水及时站住了脚，气息甫平，凝望着距离更远的断桥那端——上一跃的距离，已然达到了她能力的极限，然而现在断桥的豁口再度加大，如今带着薛紫夜，可能再也无法跃过这一道生死之门。。

    “小心！”来不及多想，他便冲了过去。。

    “他微微舒了口气。不过，总算自己运气不错，因为没来得及赶回反而躲过一劫。！”

    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，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，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，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。按惯例，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，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——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，就一直鼎剑兼顾，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，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。。

    声音在拉开门后戛然而止。！

    “果然是你们。”妙风的剑钉住了雪下之人的手臂，阻止他再次雪遁，冷冷开口道，“谁的命令？”

    千里之外，一羽雪白的鸟正飞过京师上空，在紫禁城的风雪里奋力拍打着双翅，一路向北。

    这支箭……难道是飞翩？妙风失惊，八骏，居然全到了？。

    妙风恭声：“还请薛谷主出手相救。”。

    “妙风低下头，看了一眼睡去的女子，忽然间眉间掠过一丝不安。！

    妙风无言。。

    旋玉座上，那只转动着金杖的手忽地顿住了。。

    “南宫老阁主松了一口气，拿起茶盏：“如此，我也可以早点去腰师谷看病了。”！

    “霍、霍……”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，终于吐出了一个字。！

    “那么，”妙水斜睨着她，唇角勾起，“薛谷主，你还要去救一个畜生么？”

    “对一般人来说，龙血珠毫无用处，然而对修习术法的人来说，这却是至高无上的法器。《博古志》上记载，若将此珠纳于口中吞吐呼吸，辅以术法修行，便能窥得天道；但若见血，其毒又可屠尽神鬼魔三道，可谓万年难求。！

    他们曾经远隔天涯十几年，彼此擦肩亦不相识；而多年后，九死一生，再相逢，却又立刻面临着生离死别。。

    “最后担负起照顾职责的，却还是霍展白。。

    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，执著而不顾一切；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——然而，所有的一切，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。奇怪的是，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，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。。

    她手里的玉佩滚落到他脚边，上面刻着一个“廖”字。！

    是马贼！。

    ““要回信吗？”霜红怔了一怔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无言点头，压抑多日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直落下来——这些天来，面对着霍展白和明介，她心里有过多少的疲倦、多少的自责、多少的冰火交煎。枉她有神医之名，竭尽了全力，却无法拉住那些从她指尖断去的生命之线。。

    ““我将像薛谷主一样，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。”！

    ——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，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。。

    雪狱寂静如死。。

    “没有人知道，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，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，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，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。

    如今，又是一年江南雪。……

    仗着学剑习武之人的耳目聪敏，他好歹也赢了她数十杯，看来这个丫头也是不行了。

    黑暗的房间里，连外面的惨叫都已然消失，只有死一般的寂寞。

    他心下焦急，顾不得顾惜马力，急急向着西方赶去。。

    内息从掌心汹涌而出，无声无息透入土地，一寸寸将万古冰封的冻土融化。。

    “因为，只要他一还手，那些匕首就会割断同僚们的咽喉！。

    ““叮”的一声响，果然，剑在雪下碰到了一物。雪忽然间爆裂开，有人从雪里直跳出来，一把斩马长刀带着疾风迎头落下！。

    然而她却有些不想起来，如赖床的孩子一样，留恋于温热的被褥之间。！

    “难道是因为那个小气的女人还在后悔那天晚上的投怀送抱？应该不会啊……那么凶的人，脸皮不会那么薄。那么，难道是因为他说漏了嘴提到了扬州花魁柳非非，打破了他在她心中一贯的光辉形象？……”

    “在鼎剑阁七剑离去后，瞳闭上了眼睛，挥了挥手。黑暗里的那些影子便齐齐鞠躬，拖着妙空的尸体散去了。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在最深处，缓缓抚摩着自己复明的双眸。。

    “这、这……”她倒吸了一口气。。

    “老五？！”！

    她睁开眼睛，映入眼帘的，却是蓝色的长发和白色的雪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