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,只觉得头疼欲裂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,带着说不出的哀伤。他撑起了身子,窗外的梅树下,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,转头微笑:“霍七公子醒了?”
他在暗中窥探着那个女医者的表情,想知道她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,也想确认自己如今处于什么样的境地,又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——他是出身于大光明宫修罗场的顶尖杀手,可以在任何绝境下冷定地观察和谋划。
丫头进来布菜,他在一旁看着,无聊地问:“你们谷主呢?”。
然后,那一杯酒被浇在了地面上,随即渗入了泥土泯灭无痕。醉眼朦胧地瞳看着那人且歌且笑,模糊地明白了对方是在赴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约――。
“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,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,很快就开始站不稳,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!”
“听话。一觉睡醒,什么事都不会有了,”薛紫夜封住了他的昏睡穴,喃喃说着,将一粒解药喂入了他嘴里,“什么事都不会有了……”。
奇怪,脸上……好像没什么大伤吧?不过是擦破了少许而已。!
那些事情,其实已然多年未曾想起了……十几年来浴血奔驰在黑暗里,用剑斩开一切,不惜以生命来阻挡一切不利教王的人,那样纯粹而坚定,没有怀疑,没有犹豫,更没有后悔——原本,这样的日子,过得也是非常平静而满足的吧?
如今事情已经完毕,该走的,也终究要走了吧。
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,声音却坚定无比,“何况他已然为此痛苦。”。
霍展白垂头沉默。。
““想去看看他吗?那么,跟我来。”妙水笑着起身,抓起了桌上的沥血剑,“你看到他就会明白了。”!
“薛谷主!”他有些惊慌地抓住她的肩,摇晃着,“醒醒!”。
旋荒原上,血如同烟花一样盛开。。
““请阁下务必告诉我,”廖青染手慢慢握紧,“杀我徒儿者,究竟何人?”!
不然的话,血肉之躯又怎能承受种种酷刑至此?!
灰白色的苍穹下,忽然掠过了一道无边无际的光!那道光从极远的北方漫射过来,笼罩在漠河上空,在飞舞的雪上轻灵地变换着,颜色一道一道地依次更换:赤、橙、黄、绿、青、蓝、紫……落到了荒凉的墓园上,仿佛一场猝然降临的梦。
“它是极其残忍的毒,会一分分地侵蚀人的脑部,中毒者每日都将丧失一部分的记忆,七日之后,便会成为婴儿一样的白痴。而那之后,痛苦并不会随之终结,剧毒将进一步透过大脑和脊椎侵蚀人的肌体,全身的肌肉将一块块逐步腐烂剥落。!
“……”薛紫夜万万没料到他这样回答,倒是愣住了,半晌嗤然冷笑,“原来,你真是个疯子!”。
““他已经走了,”霍展白轻轻拍着她背,安慰道,“好了,别想了……他已经走了,那是他自己选的路。你无法为他做什么。”。
“夏之日,冬之夜,百岁之后,归于其居。。
她匍匐在冰面上,静静凝望着,忽然间心里有无限的疲惫和清醒——雪怀,我知道,你是再也不会醒来的了……在将紫玉簪交给霍展白开始,我就明白了。但是,死者已矣,活着的人,我却不能放手不管。我要离开这里,穿过那一片雪原去往昆仑了……或许不再回来。!
他在六剑的簇拥下疾步走出山庄,翻身上马,直奔秣陵鼎剑阁而去。。
““圣火令?!”薛紫夜一眼看到,失声惊呼。。
妙水迟疑片刻,手一扬,一串金色的钥匙落入薛紫夜掌心,“拿去。”。
“离开冬之馆,沙漏已经到了四更时分。!
然后,他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。一次,或者两次——每次来,都会请她出来相陪。。
秋水……秋水,难道我们命中注定了,谁也不可能放过谁吗?。
““天啊……”妙风忽然听到了一声惊呼,震惊而恐惧。。
他忽然一个踉跄,露出了痛苦的表情。……
“那么,”她纳闷地看着他,“你为什么不笑了?”
这个号称极乐天国的绝顶乐园里,充溢着浓浓的血腥味。落回玉座上的仙风道骨的教王,肩膀和右肋上已然见了血,正剧烈地喘息,看着一地的残骸。
“知道了。”霍展白答应着,知道这个女人向来古古怪怪。。
他还来不及验证自己的任督二脉之间是否有异,耳边忽然听到了隐约的破空声!。
““你……”瞳失声,感觉到神志在一瞬间溃散。。
“片刻,孩子的哭叫便停止了。。
他脱口大叫,全身冷汗涔涔而下。!
““看着我!”他却腾出一只手来,毫不留情地拨开了她的眼睛,指甲几乎抠入了她的眼球,“看着我!”……”
““找到了!”沉吟间,却又听到卫风行在前头叫了一声。。
啊……终于,再也没有她的事了。。
他也曾托了瞳,派人下到万丈冰川底下寻找王姐的遗体,却一无所获――他终于知道,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根线也被斩断。!
“听说你已经成为鼎剑阁阁主。”雅弥转开了话题,依然带着淡笑,“恭喜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