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极其惨烈的相持:他手里的剑贯穿了对手的胸口,将对方钉在了背后深黑的冷杉树上。然而同时,那个戴着白玉面具的杀手的剑也刺入了他的身体里,穿过右肋直抵肺部——在这样绝杀一击后,两人都到达了体力的极限,各自喘息。
“不行!”霍展白差点脱口——卫风行若是出事,那他的娇妻爱子又当如何?
侍女们吃惊地看着大氅里裹着的那具尸体,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——这、这不是湖下冰封的那个少年吗?多少年了,如今,谷主居然将他从冰下挖了出来?。
这个人身上的伤其实比霍展白更重,却一直在负隅顽抗,丝毫不配合治疗。她本来可以扔掉这个既无回天令又不听话的病人,然而他的眼睛令她震惊——摩迦一族原本只有寥寥两百多人,在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屠杀后已然灭门,是她亲手收殓了所有的遗体。。
“——居然真的给他找齐了!!”
“是,小姐!”绿儿欢喜地答应着,完全没看到霜红在一边皱眉头。。
这、这算是什么!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善意,他霍然抬起手,反扣住了那只充满了悲悯的手,狠狠将她一把按到了铁笼壁上!!
然而抬起头,女医者却忽然愣住了——
遥远的漠河雪谷。
为她打着伞,自己大半个身子上却积了厚厚的雪。。
“这一路上,她……她救了属下很多次。”听出了教王的怒意,妙风终于忍不住开口为薛紫夜辩护,仿佛不知如何措辞,有些不安,双手握紧,“一直以来,除了教王,从来没有人,从来没有人……属下只是不想看她死。”。
““什么?”霍展白一惊抬头,“瞳成了教王?你怎么知道?”!
“不必,”妙风还是微笑着,“护卫教王多年,已然习惯了。”。
旋“沫儿的病已然危急,我现下就收拾行装,”廖青染将桌上的东西收起,吩咐侍女去室内整理药囊衣物,“等相公回来了,我跟他说一声,就和你连夜下临安。”。
““不是假的。是我,真的是我,”她在黑暗里紧紧握住他的手,“我回来了。”!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!
“嗯……”薛紫夜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,“搜一搜,身上有回天令吗?”
““医生!”然而不等他说完,领口便被狠狠勒住,“快说,这里的医生呢?!”!
在送她上绝顶时,他曾那样许诺——然而到了最后,他却任何一个都无法保护!。
“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喃喃着:“乖啦……沫儿不哭,沫儿不哭。娘在这里,谁都不敢欺负你……不要哭了……”。
“前辈,怎么?”霍展白心下也是忐忑。。
但是,这一次那个人只是颤了一下,却再也不能起来。!
“不好!”妙水脸色陡然一变,“他要毁了这个乐园!”。
“寒意层层逼来,似乎要将全身的血液冻结,宛如十二年前的那一夜。。
绿洲乌里雅苏台里柳色青青,风也是那样的和煦,完全没有雪原的酷烈。。
“这样极其痛苦的挣扎持续了不知多久终于,在他濒临崩溃的刹那,“啪!”极轻的一声响,仿佛内心某根缚束着他的线终于断裂了。!
冰冷的雪,冰冷的风,冰冷的呼吸——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冻结。。
他颓然跪倒在雪中,一拳砸在雪地上,低哑地呼号着,将头埋入雪中——冰冷的雪湮没了他滚烫的额头,剧烈的悲怒在心中起伏,狂潮一样交替,然而他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样的巨浪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。。
“她匍匐在冰面上,静静凝望着,忽然间心里有无限的疲惫和清醒——雪怀,我知道,你是再也不会醒来的了……在将紫玉簪交给霍展白开始,我就明白了。但是,死者已矣,活着的人,我却不能放手不管。我要离开这里,穿过那一片雪原去往昆仑了……或许不再回来。。
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: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?”……
“我就知道你还是会去的。”夏浅羽舒了一口气,终于笑起来,重重拍着霍展白的肩膀,“好兄弟!”
“如果可以选择,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――”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,殊无半点喜悦,“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,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?我可不行。”
霍展白皱了皱眉头,向四周看了一下:“瞳呢?”。
——再过三日,便可以抵达昆仑了吧?。
“方才妖瞳张开的瞬间,千钧一发之际,她迅疾地出手遮挡,用镜面将对方凝神发出的瞳术反击了回去。。
“当薛紫夜步出谷口,看到那八匹马拉的奢华马车和满满一车的物品后,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:大衣,披肩,手炉,木炭,火石,食物,药囊……应有尽有,琳琅满目。。
难怪多年来,药师谷一直能够游离于正邪两派之外,原来不仅是各方对其都有依赖,保持着微妙的平衡,也是因为极远的地势和重重的机关维护了它本身的安全。!
“天亮的时候,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,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。……”
“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,车在缓缓晃动,碾过积雪继续向前。。
教王眼神已然隐隐焦急,截口:“那么,多久能好?”。
在他被瞳术定住的瞬间,黑夜里一缕光无声无息地穿出,勒住了他的咽喉。!
将十枚回天令依次铺开在地上,妙风拂了拂衣襟,行了一礼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