丫头进来布菜，他在一旁看着，无聊地问：“你们谷主呢？”

    那一夜的雪非常大，风从漠河以北吹来，在药师谷上空徘徊呼啸。

    暮色初起的时候，霍展白和廖青染准备南下临安。。

    然而不等她站稳，那人已然抢身赶到，双掌虚合，划出了一道弧线将她包围。。

    “——四面冰川上，陡然出现了无数双一模一样的眼睛！！”

    他回过神来，下意识地想追出去，忽然间后脑重重挨了一下，眼前骤然黑了下来。。

    的确是简单的条件。但在占上风的情况下，忽然提出和解，却不由让人费解。！

    晚来天欲雪，何处是归途？

    她还在微弱地呼吸，神志清醒无比，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，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——他被这一笑惊住：方才……方才她的奄奄一息，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？她竟救了他！

    “知道。”黑夜里，那双妖诡的眼睛霍然焕发出光来，“各取所需，早点完事！”。

    不知妙水被留在教王身侧，是否平安？这个金发雪肤女人是波斯人，传说教王为修藏边一带的合欢秘术才带回宫的，媚术了得，同房数月后居然长宠不衰，武学渐进，最后身居五明子之一。。

    “——只不过一夜不见，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！！

    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，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，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。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，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，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，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。。

    旋风更急，雪更大。。

    “他惊得连连后退，一屁股坐在了门外的地上，揉着自己的眼睛。！

    遥远的北方，冰封的漠河上寒风割裂人的肌肤，呼啸如鬼哭。！

    她跪在雪地上筋疲力尽地喘息，将雪怀的尸体小心翼翼地移入坑中。

    “——浪迹天涯的落魄剑客和艳冠青楼的花魁，毕竟是完全不同两个世界里的人。她是个聪明女人，这样犯糊涂的时候毕竟也少。而后来，她也慢慢知道：他之所以会到这种地方来，只因为实在是没有别的地方可去。！

    “嗯？”薛紫夜很不高兴思维被打断，蹙眉，“怎么？”。

    ““那你要我们怎么办？”他喃喃苦笑，“自古正邪不两立。”。

    “徐夫人便是在此处？”廖青染背着药囊下马，看着寒柳间的一座小楼，忽然间脸色一变，“糟了！”。

    连瞳这样的人，脸上都露出惊骇的表情——！

    霍展白手中虽然无剑，可剑由心生、吞吐纵横，竟是比持有墨魂剑之时更为凌厉。转眼过了百招，他觑了一个空当，右手电光一样点出，居然直接弹在了白洪剑上。。

    ““姐姐，我是来请你原谅的，”黑衣的教王用手一寸寸地拂去碑上积雪，喃喃低语，“一个月之后，‘血河’计划启动，我便要与中原鼎剑阁全面开战！”。

    门关上了，薛紫夜却还是望着那个背影的方向，一时间有些茫然——这个老侍女侍奉过三代谷主，知道很多的往事和秘密，故有此一劝。可是，她又怎么知道一个医者在眼睁睁看着病人走向死亡时，那种无力和挫败感呢？。

    “如同他一直无声地存在，他也如同一片雪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！

    妙风猛然一震，肩背微微发抖，却终不敢抬头。。

    何时，他已经长得那样高？居然一只手便能将她环抱。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将桌上的药枕推了过去：“先诊脉。”。

    她怔了怔，终于手一松，打开了门，喃喃道：“哦，八年了……终于是来了吗？”……

    暮色深浓，已然有小雪依稀飘落，霍展白在奔驰中仰头望着那些落下来的新雪，忽然有些恍惚：那个女人……如今又在做什么呢？是一个人自斟自饮，还是在对着冰下那个人自言自语？

    她的血一口口地吐在了地面上，染出大朵的红花。

    那些人，就这样毁灭了一个村子，夺去了无数人性命，摧毁了他们三个人的一生！。

    “多谢教王。”妙风眼里透出了欣喜，深深俯首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站在荒草蔓生的破旧院落里，有些诧异。。

    “——事到如今，何苦再相认？。

    话没有问完便已止住。妙风破碎的衣襟里，有一支短笛露了出来——那是西域人常用的乐器筚篥，牛角琢成，装饰着银色的雕花，上面那明黄色的流苏已然色彩黯淡。！

    “她侧头望向霍展白：“你是从药师谷来的吗？紫夜她如今身体可好？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唉……是我这个师傅不好，”廖青染低下头去，轻轻拍着怀中睡去的孩子，“紫夜才十八岁，我就把药师谷扔给了她——但我也答应了紫夜，如她遇到过不去的难关，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她一次。”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他说，低头望着她笑了笑，“等沫儿好了，我请你来临安玩，也让他认识一下救命恩人。”。

    那是寂寞而绝望的笑——他的一生铁血而跌宕，从修罗场的一名杀手一路血战，直到君临西域对抗中原武林，那是何等的风光荣耀。！

    那个转身而去的影子，在毫不留情的诀别时刻，给他的整个余生烙上了一道不可泯灭的印迹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