骏马已然累得倒在地上口吐白沫,他跳下马,反手一剑结束了它的痛苦。驻足山下,望着那层叠的宫殿,不做声地吸了一口气,将手握紧——那一颗暗红色的龙血珠,在他手心里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。
“怎么?看到老相好出嫁,舍不得了?”耳边忽然有人调侃,一只手直接拍到了他肩上。
霍展白垂头沉默。。
渐渐地,他们终于都醉了。大醉里,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,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,对着虚空举起了杯: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。
“那曲子散入茏葱的碧色中,幽深而悲伤。!”
然而刚笑了一声,便戛然而止。。
那一瞬间,头又痛了起来,他有些无法承受地抱头弯下腰去,忍不住想大喊出声。!
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……生命是一场负重的奔跑,他和她都已经疲惫不堪,那为什么不停下片刻,就这样对饮一夜?这一场浮生里,一切都是虚妄和不长久的,什么都靠不住,什么都终将会改变,哪怕是生命中曾经最深切的爱恋,也抵不过时间的摧折和消磨。
那是《葛生》——熟悉的曲声让她恍然,随即暗自感激,她明白妙风这是用了最委婉的方式劝解着自己。那个一直微笑的白衣男子,身怀深藏不露的杀气,可以覆手杀人于无形,但却有着如此细腻的心,能迅速地洞察别人的内心喜怒。
短短的刹那,他经历了如此多的颠倒和错乱:恩人变成了仇人,敌手变成了亲人……剧烈的喜怒哀乐怒潮一样一波波汹涌而来。。
妙风一直微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,手指缓缓收紧。。
“真是愚蠢啊……这些家伙,怎么可以信任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呢?!
已经二十多天了,霍展白应该已经到了扬州——不知道找到了师傅没?八年来,她从未去找过师傅,也不知道如今她是否还住在扬州。只盼那个家伙的运气好一些,能顺利找到。。
旋她的眼睛是宁静的,纯正的黑和纯粹的白,宛如北方的白山和黑水。。
“妙火点了点头:“那么这边如何安排?”!
“不!不用了。”他依然只是摇头,然而语气却渐渐松了下去,只透出一种疲惫。!
他一路策马南下,心却一直留在了北方。
“霍展白醒来的时候,日头已然上三竿。!
“……”霍展白的身子一瞬间僵硬。。
“为什么要想起来?这样的往事,为什么还要再想起来——想起这样的自己!。
那么,在刺杀之后,她又去了哪里?第二日他们没在大光明宫里看到她的踪迹,她又是怎样离开大光明宫的?。
——该起来了。无论接下去何等险恶激烈,她都必须强迫自己去面对。!
她微笑着望着他:“霍七公子,不知你心底的执念,何时能勘破?”。
“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,一羽白鸟穿越了茫茫林海雪原,飞抵药师谷。。
他身形一转,便在风雪中拔地而起。妙火也是呵呵一笑,手指一搓,一声脆响中巨大的昆仑血蛇箭一样飞出,他翻身掠上蛇背,远去。。
“血红色的剑从背后刺穿了座背,从教王胸口冒了出来,将他钉在高高的玉座上!!
那是寂寞而绝望的笑——他的一生铁血而跌宕,从修罗场的一名杀手一路血战,直到君临西域对抗中原武林,那是何等的风光荣耀。。
霍展白释然,只觉心头一块大石落下。。
“的确是简单的条件。但在占上风的情况下,忽然提出和解,却不由让人费解。。
“这些东西都用不上——你们好好给我听宁姨的话,该干什么就干什么,”薛紫夜一手拎了一堆杂物从马车内出来,扔回给了绿儿,回顾妙风,声音忽然低了一低,“帮我把雪怀带出来吧。”……
她细细拈起了一根针,开口:“渡穴开始,请放松全身经脉,务必停止内息。”
出来前,教王慎重嘱托,令他务必在一个月内返回,否则结局难测。
霍展白暗自一惊,连忙将心神收束,点了点头。。
霍展白低下头去,用手撑着额头,感觉手心冰冷额头却滚烫。。
“无法遗忘,只待风雪将所有埋葬。。
“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,成为佳话。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,更是个情种,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,指责她的无情冷漠。她却只是冷笑――。
妙风的手无声地握紧,眼里掠过一阵混乱,垂下了眼帘,最终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:“属下……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。”!
““还不快拉下帘子!”门外有人低叱。……”
“瞳的眼睛里转过无数种色泽,在雪中沉默,不让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从喉中冲出。。
雪鹞从脚爪上啄下了那方手巾,挂在梅枝上,徘徊良久。。
雪花如同精灵一样扑落到肩头,顽皮而轻巧,冰冷地吻着他的额头。妙风低头走着,压制着体内不停翻涌的血气,唇角忽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——是的,也该结束了。等明日送她去见了教王,治好了教王的病,就该早早地送她下山离去,免得多生枝节。!
“薛谷主,”蓝衫女子等待了片刻,终于盈盈开口,“想看手相吗?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