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个月,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,白衣长剑,隔着屏风长身而坐,倾身向前,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,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。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,同样客气地回答着,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。
霍展白没有回答,只是冷定地望着他——他知道这个人说的全都是实话,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捏起了剑诀,随时随地地准备决一死战。
月宫圣湖底下的七叶明芝,东海碧城山白云宫的青鸾花,洞庭君山绝壁的龙舌,西昆仑的雪罂子……那些珍稀灵药从锦囊里倒出来一样,霍展白的脸就苍白一分。。
唯独白衣的霍展白站在璇玑位,手中墨魂剑指向地面,却是分毫不动。他只是死守在璇玑位,全身的感知都张开了,捕捉着对手的一举一动。每次妙风试图冲破剑阵时,纯黑的墨魂剑都及时地阻断了他的出路,分毫不差,几度将他截回。。
“丧子之痛渐渐平复,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,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。!”
“明介,坐下来,”薛紫夜的声音平静,轻轻按着他的肩膀,“我替你看伤。”。
如今,你是已经在那北极光之下等待着我吗?!
话音未落,霍展白已然闪电般地掠过,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,颤声呼:“秋水!”
这个魔教的人,竟然和明介一模一样的疯狂!
“蠢材,你原来还没彻底恢复记忆?分明三根金针都松动两根了。”教王笑起来了,手指停在他顶心最后一枚金针上,“摩迦一族的覆灭,那么多的血,你全忘记了?那么说来,原来你背叛我并不是为了复仇,而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野心啊……”。
薛紫夜一时语塞。。
“然而,这些问题,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。!
地上……地上躺着一个苍白瘦弱的女人,以及被凌辱后的一地血红。。
旋“太晚了吗?”霍展白喃喃道,双手渐渐颤抖,仿佛被席卷而来的往事迎面击倒。那些消失了多夜的幻象又回来了,那个美丽的少女提着裙裾在杏花林里奔跑,回头对他笑——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,却不知,那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请求。。
“然而,内息的凝滞让他的手猛然一缓。!
而这个风雪石阵,便是当时为避寻仇而设下。!
瞳的眼睛里转过无数种色泽,在雪中沉默,不让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从喉中冲出。
“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:“你,答应吗?”!
不等他辨明这一番话里的真真假假,她已走到榻前,拈起了金针,低下头来对着他笑了一笑:“我替你解开血封。”。
“八年来,每次只有霍七公子来谷里养病的时候,谷主才会那么欢喜。谷里的所有侍女都期待着她能够忘记那个冰下沉睡的少年,开始新的生活。。
瞳心里冰冷,直想大喊出来,身子却是一动不能动。。
他猛然一震,眼神雪亮:教王的笑声中气十足,完全听不出丝毫的病弱迹象!!
多少年了?自从进入修罗场第一次执行任务开始,已经过去了多少年?最初杀人时的那种不忍和罪恶感早已荡然无存,他甚至可以微笑着捏碎对方的心脏。。
“他也不等药涂完便站起了身:“薛谷主,我说过了,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。”。
然而碎裂的断桥再也经不起受力,在她最后借力的一踏后,桥面再度“咔啦啦”坍塌下去一丈!。
“瞳猛地抬头,血色的眸子里,闪过了一阵惨厉的光。!
他的面容宁静而光芒四射,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然从他身体里抽离,远远地超越在这个尘世之外。。
不!作为前任药师谷主,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间还有唯一的解毒方法。。
““知道。”黑夜里,那双妖诡的眼睛霍然焕发出光来,“各取所需,早点完事!”。
什么意思?薛紫夜让他持簪来扬州求见廖青染,难道是为了…………
薛紫夜惊诧地望着这个魔教的杀手,知道这是武林传说中的极高武学——难怪霍展白会栽在这个人手上。可是……昔年的那个孩子,是怎么活下来的,又是怎么会变得如今这般的厉害?
来到秋之苑的时候,一打开门险些被满室的浓香熏倒。
明介,原来真的是你……派人来杀我的吗?。
他们要覆灭这里的一切!。
“有血从冰上蜿蜒爬来,然而流到一半便冻结。。
““现在,结束了。”他收起手,对着那个惊呆了的同龄人微笑,看着他崩溃般在他面前缓缓跪倒,发出绝望的嘶喊。。
――是的,在鲜衣怒马的少年时,他曾经立下过一生不渝的誓言,也曾经为她跋涉万里,虽九死而不悔。如果可以,他也希望这一份感情能够维持下去,不离不弃,永远鲜明如新。!
“然而同一时间,瞳也捂着双眼跌倒在冰上!……”
““即便是这样,也不行吗?”身后忽然传来追问,声音依旧柔和悦耳,却带了三分压迫力,随即有击掌之声。。
很多时候,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,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,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。
他忽然抬起手,做了一个举臂当头拍向自己天灵盖的手势!!
那是经过了怎样的冰火交煎,才将一个人心里刚萌发出来的种种感情全部冰封殆尽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