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时分,驿站里的差吏正在安排旅客就餐,却听到窗外一声响,扑棱棱地飞进来一只白色的鸟。他惊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落。那只白鸟从窗口穿入,盘旋了一下便落到了一名旅客的肩头,抖抖羽毛,松开满身的雪,发出长短不一的凄厉叫声。
“姐姐,我是来请你原谅的,”黑衣的教王用手一寸寸地拂去碑上积雪,喃喃低语,“一个月之后,‘血河’计划启动,我便要与中原鼎剑阁全面开战!”
那,也是他八年来第三次提出类似的提议。。
这个妖娆的女子忽然间仿佛变了一个人,发出了恶鬼附身一样的大笑,恶狠狠地扭转着剑柄,搅动着穿胸而出的长剑:“为了这一天,我陪你睡了多少个晚上,受了多少折磨!什么双修,什么欢喜禅——你这个老色魔,去死吧!”。
“他疾步沿着枫林小径往里走,还没进去,却看到霜红站在廊下,对他摆了摆手。!”
这个八年前就离开中原武林的人,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无法见到的早夭的儿子吧?。
把霍展白让进门内,她拿起簪子望了片刻,微微点头:“不错,这是我离开药师谷时留给紫夜的。如今她终于肯动用这个信物了?”!
“三年啊……”霍展白喃喃自语,“看来这几年,不休战也不行呢。”
“也是!”妙火眼里腾地冒起了火光,捶了一拳,“目下教王走火入魔,妙风那厮又被派了出去,只有明力一人在宫。千载难逢的机会啊!”
“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。”他别开了头,冷冷道,“我宁可死。”。
愚蠢!难道他们以为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,不惜抛妻弃子,只是为了替中原武林灭亡魔宫?笑话——什么正邪不两立,什么除魔卫道,他要的,只不过是这个中原武林的霸权,只不过是鼎剑阁主的位置!。
“他在黑暗里急促地喘息,手指忽地触到了一片冰冷的东西。!
“是!”属下低低应了一声,便膝行告退。。
旋那群凶神恶煞的獒犬堆里,露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。。
“他微微舒了口气。不过,总算自己运气不错,因为没来得及赶回反而躲过一劫。!
然而,如今却已然是参商永隔了。!
霍展白目瞪口呆。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左手拿着一包尿布片,右手擎着一支簇新的珠花,腰畔空空,随身不离的长剑早已换成了一只装钱的荷包——就是一个霹雳打在头上,他也想象不出八剑里的卫五公子,昔日倾倒江湖的“玉树名剑”卫风行,会变成这副模样!
““谷主在给明介公子疗伤。”她轻声道,“今天一早,又犯病了……”!
然而,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,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。。
“这不是薛紫夜拿去炼药的东西吗?怎么全部好端端的还在?。
“呵……”瞳握着酒杯,醉薰薰地笑了,“是啊,看看前一任教王就知道了。不过……”他忽然斜了霍展白,那一瞬妖瞳里闪过冷酷的光,“你也好不了多少。中原人奸诈,心机更多更深――你看看妙空那家伙就知道了。”。
他根本没理会老鸨的热情招呼,只是将马交给身边的小厮,摇摇晃晃地走上楼去,径自转入熟悉的房间,扯着嗓子:“非非,非非!”!
“霍七公子,其实要多谢你——”他尚自走神,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。。
“妙水执伞替教王挡着风雪,眼里也露出了畏惧的表情。老人拔去了瞳顶心的金针,笑着唤起那个人被封闭的血色记忆,残忍地一步步逼近——。
“你……怎么了?”终于还是忍不住,她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,“伤口恶化了?”。
“玉座下的獒犬忽然咆哮起来,弓起了身子,颈下的金索绷得笔直,警惕地望着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。它被金索系在玉座下的波斯地毯上,如一只灰色的牛犊。!
她……一早就全布置好了?她想做什么?。
她率先策马沿着草径离去,霍展白随即跳上马,回头望了望那个抱着孩子站在庭前目送的男子,忽然心里泛起了一种微微的失落——。
“瞳术?这……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瞳术?!。
对于医者而言,凶手是永远不受欢迎的。……
那个被当胸一剑对穿的教王居然无声无息站了起来,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妙水身后!
那样殚精竭虑地查阅,也只能找到一个药方,可以将沫儿的病暂时再拖上三个月——可三个月后,又怎么和霍展白交代?
“咕?”雪鹞仿佛听懂了她的话,用喙子将脚上的那方布巾啄下来,叼了过去。。
——怎么还不醒?怎么还不醒!这样的折磨,还要持续多久?。
“难道,薛紫夜的师傅,那个消失江湖多年的妙手观音廖青染,竟是隐居此处?。
““而我……而我非常抱歉——我没能保住薛谷主的性命。”。
在那个声音响彻脑海的刹那,那双明眸越来越模糊,他在心里对自己大呼,极力抵抗那些连翩浮现的景象。是假的!绝对、绝对不要相信……那都是幻象!!
““那……廖前辈可有把握?”他讷讷问。……”
““哟,醒了呀?”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大大的笑脸,凑近,“快吃药吧!”。
那里,不久前曾经有过一场舍生忘死的搏杀。。
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!
他抬起手,从脸上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青铜面具,露出一张风霜清奇的脸,对一行人扬眉一笑——那张脸,是中原武林里早已宣告死亡的脸,也是鼎剑阁七剑生死不能忘的脸。。